它就像香槟酒，一整瓶香槟酒，冒着泡，旋转着，很高贵……
——导演热拉尔-克瓦兹克
继《迁徙的鸟》之后，又一部法国影片《芳芳郁金香》扬起了2004中法文化年的大旗，成为中国电影“多国别、多风格、多题材”政策的实验者。上月底，《芳芳郁金香》主
创人员的中国之行更是结束了内地影市无国际明星捧场的冰川时代。浮华场面、唯美诗感、微妙嘲讽和幽默故事组成了这部反映法国贵族生活风貌的《芳芳郁金香》。
芳芳逃婚历险浪漫故事，自1896年起就出现在漫画、小说中，它还分别在1907年、1926年和1952年三次被搬上了银幕。鲜为人知的是早在上世纪50年代有关“芳芳”的影片就曾在我国公映，当时主演菲利普还受到周恩来总理的亲切接见，而该片导演克里斯蒂安.雅克则获得了当年度戛纳电影节的最佳导演奖。五十年过去，人们的认识观和价值观已发生了变化，可以想像以前风格不同的艺术家在不同年代对芳芳有着怎样迥异的阐述。
热拉尔的《芳芳郁金香》是第四部关于芳芳的影片，在52年版基本结构的主调上，更注重情节、活力、节奏。和1952年影片的史诗性风格不同的是，它赋予芳芳不再是保家卫国的责任而更强调影片的幽默感、对话的辛辣和狡黠，仿佛是在告诉我们芳芳永远都在我们的视野里舞蹈。
勇士寻美历险记
民间英雄＋虚构传奇，《芳芳郁金香》又一次延续了向传说妥协的方式，只是这次吕克.贝松将主角换成了充满冒险精神和正义感的芳芳。有证可考，据说芳芳曾是一名法国中士，成名于1745年5月17日那场抗击英军的丰特努瓦战役，历史的积淀、众人的戏说，使他在一系列传说中被迅速神化。2003年热拉尔的这一版本也许就是其中之一，主题则是表现真爱，讽刺战争。
法国中世纪，英俊青年芳芳为躲避婚姻，被波希米亚女郎阿德丽娜预言当兵后会迎娶国王的女儿而参军。为向公主求爱，他悄悄潜入王宫，被国王判处死刑。阿德丽娜劝说路易十五时却遭软禁，而芳芳则在解救阿德丽娜途中，得到上天眷顾，意外获得了爱情。法国作家有句名言“没有爱情，就是对生活的浪费”，可见法国人是多么甘愿充当爱情的信徒。
当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他就会给你开一扇窗户。阿德丽娜就是芳芳的窗户，他们的啼笑因缘也许就是在这种冥冥中成果。这出法国式的古典浪漫故事不禁让人有种“重庆森林”式的感悟：“每天你都有机会与别人擦肩而过，你也许对他一无所知。不过或许有一天，他会变成你的朋友或者知己。”这固然是童话中的想象,但某些时候你宁可相信它是魔法也不愿美梦破碎。因为每个人的心都承载着自己的梦想需要去实现。
中国院线很少能看到法国传统娱乐片，《芳芳郁金香》虽然一脉相承了欧罗巴制片风格，但仍抛弃了欧洲电影独特的艺术气质，更倾向于笑中含刺的冷幽默，这是它的别具一格。就比如阿德丽娜与芳芳的初次邂逅，偶然也是幽默的一个因素。生活的戏剧化贯穿影片始终，这往往是第二轮的生活体验。我们总是先看到这部电影，后才知道芳芳的幽默勇敢，如同我们先读到爱情小说后知道爱一样：生活与生活的戏剧化没有边界。
有意思的是如果再多点曲折，镜头的精彩与戏剧的观赏性使影片更像是一部出自大家之手的“勇士寻美历险记”。阴谋与冒险是历险过程中两个对立又相辅的陷阱，只是它们的对象不同，前者是对于芳芳，后者则是对于观众。因为我们已经知道了前提：这是一部娱乐片。我们就要用愉悦的心情去理解严肃的主题。
芳芳与贞德，两个走钢丝的人
比较喜欢编剧吕克.贝松将电影镜头聚焦独特的人物，他超越了一般导演对历史人物膜拜式的仰视，比如芳芳与贞德。他们都是非宗教、非历史上的圣人典型，说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始终觉得他们就像两个走钢丝的人，经历过许多事情，只是前者能始终大笑着走到底，后者却因阴霾的复仇心态而失足。或许是天降其必有其因的不同，在他们的世界里，人类历史就是这样，圣人与奸邪、王道乐土与人间地狱并存，普通人的境遇只有或是寻觅幸福，或是索求生命。
看过《圣女贞德》的人都知道，这是一桩流传已久的宗教事件。贞德在少女时代亲眼目睹亲人惨遭屠杀的情景，她自诩为上帝的使者，步入历史的较兵场，率领将士把英军赶出家园。这或多或少透露出贞德爱国者的风骨，她极努力地在挣扎却未得到什么。同样是传说中的故事，芳芳则有些像是个小人物，虽没有贞德的胸怀大志，却热爱生命、活力充沛，面对权力和爱情表现出超脱和自由。他为正义而战的初衷仅仅是为娶国王的女儿，而所获竟然来得如此轻而易举。发生在他身上的奇遇似乎有些符合《阿甘正传》的逻辑：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会得到什么。只能说是他略为被动地接受上帝的赐福。
芳芳与贞德所生存的时代背景在法国大革命前夕和英法战争中切换，独具吕克.贝松高深的艺术造诣。18世纪法国资本主义经济快速发展，尤其到了路易十五，精致豪华的罗可可风格完全取代了巴洛克。从影片中我们可以明显看到吕氏充分运用这种意识形态上的艺术转变，比如服装。600套以上的锦衣华服浓缩了法国18世纪中叶的社会全貌——某些军人的制服是18世纪服装的复制品，佩雷洛普.克鲁兹典雅艳丽的凡尔赛宫廷服饰则彰显了路易十五时代的美学视觉。法国著名服装大师奥利维埃.伯利欧设计的依据是古典与时尚的结合。男主角的骑士装就是从愉悦观众的角度来设计，注重现代观众的审美欣赏习惯，但融入古典特色，透露出与众不同的精致。
巧妙幽默的言谈举止、轻松唯美的镜头语言，罗可可这一艳情艺术也主宰了《芳芳郁金香》始终，其在制作电影上的闪现有如片名“郁金香”般浓郁芬芳。比起《圣女贞德》，它显然以法国式的轻快优雅使影像内容完全摆脱了宗教题材，而愉悦亲切、舒适怡然的场景更是取代了圣徒的殉难。生命是无尽的享受，永久的欢乐，强烈的陶醉，《芳芳郁金香》深谙此理！
挖掘法国文化：长剑与自由
《芳芳郁金香》将古典的精致与时尚风格高雅地相融，着重强调武打和法式的幽默调侃。导演热拉尔称这是个纯粹法国化的创作，自然孕育着法兰西深入骨髓的浪漫情怀，也张扬着丰厚的法国文化传统。
作为一个典型的法国民间英雄，芳芳使用长剑和斗篷，为此男主角文森.佩雷历经长达四个月之久的严格训练。期间不仅学习了剑术和马术，还兼学杂耍、平衡以及空中技巧。在影片中，几场打斗好像一场场剑术表演。他优雅的击剑动作，从握剑或是接剑的姿势无不舒展自如和富有表现力，足以与潇洒的剑侠佐罗媲美。
传统的欧洲国家使用多以柔性的长剑为主，长剑对于法国人就像武打对于中国人，早在16世纪初，这种“私下决斗”的解决方式就在军队和贵族中广为盛行，可惜也像中国的武术，昔日风光不在甚至成了一门丢失的传统。和中国以柔克刚的武打不同，国外银幕中的击剑镜头更有艺术美感，像是舞场上探戈、桑巴。《芳芳郁金香》的精彩场面更创造性地运用了杂技风格，更没有使用任何特技效果和钢丝之类的辅助物,这种武打和中国的简直是橘与枳的差异。法国传统的节度、秩序与调和，亦时刻回旋于此，无疑是导演向全世界展现法国传统的一种方式。
清新、唯美、轻灵、和谐是一个泱泱艺术强国数百年的文化传统积淀。囿于唯理主义文化传统的影响，法国人崇尚高卢自由，芳芳亦是其中的典型。在生命与爱情的选择中，“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本着诚实而不自欺的思想而行，可是这也透露出些许资产阶级的局限性。高卢自由只是那种试图在统治中寻求的自由而不彻底地全盘推翻，从侧面也维护了统治阶级的利益。
长剑与自由是道具、意象表现主题的两种凭借，影片最终所要传达的还是反战的坚决，爱好和平和抵制强权是每个时代共同的呼声。当然我们终究只是电影的看客而非新锐的政客，只要我们有能明白导演用镜头在挖掘法国传统文化的这份心就足矣了，毕竟是娱乐片，一笑而过之后也就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了。凌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