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生活·专栏
眼球时代/余未人
不时在交响乐、小夜曲中出没的我,听到歌星们用那沙瓤嗓子如泣如诉或是发出类似小贩叫卖声的时候,就会像嚼了一颗苦涩的槟榔随口吐掉。
几个小青年买了100元的“巨星演唱会”最低价位票又还想一睹偶像风采,便瞄准了我的附庸风雅先斩后奏,借巨星签名售票之机去代我买了一张价值780元的签名票。不无虚荣的我又不好意思拿这票去倒卖,便做了一回莫里哀笔下的“悭吝人”阿巴贡,怀着十分心疼人民币的心情走进歌会。
演唱会不仅愉悦双耳更是愉悦眼球。台上星光璀璨声嘶力竭鼓乐轰鸣,台下荧光棒荧光杯荧光项链荧光镯,今晚萤火虫大领风骚。没有萤火虫亮色的我,就像彩蝶飞舞中的一只土灰蛾子。我惭愧自己赴燕鲍翅大餐却吝啬一包纸巾。
巨星大悲大喜的演唱风格让歌迷们手舞足蹈面若桃花。巨星忽儿唱着走下台来,他撇过了那么多疯狂追星的小孩径直来到我的面前,我下意识地朝他挥了一下手。一双手伸过来与我紧握。巨星温情的大眼睛盯着我,他口里不住地道着谢谢。莫不是谢我这般年岁还来激情追星?
周围的小孩们为我幸福得泪流满面,认定我用手与巨星只挥一下对上了接头暗号。这下我的手仿佛马上变成了那歌星的手,被一双双热乎乎湿漉漉的手捏得发烫。这一瞬,我的心理天平一阵猛烈摆动——演唱会百般造势不就是为迎来这些狂热的小歌迷吗?小歌迷们花大钱买票进场,不就是为了这番难得的宣泄吗?双赢。
“音乐应使人类的心灵迸出火花。”自己心仪的贝多芬当年渴望用音乐与人们交谈。正是他这种崭新的观点,使贝多芬音乐成为一场新文化运动的先声而传世。舒伯特则是在古典主义形式框架上打开了一个缺口。他的《b小调第8交响曲》这部不朽杰作既是古典交响的终曲又是浪漫主义交响乐的前奏。你既然将古典大师们的突破视为瑰宝,却为何对流行的新潮不屑一顾呢?人的怪癖有时难以理喻。
邻座神秘地告诉我,一名F4的大马女歌迷因车祸而昏迷不醒住了院。F4特别灌录声带祝愿她早日康复,还送上亲笔签名海报及CD,第二天她奇迹般地苏醒了。想想也是,穿着晚礼服的玛格丽特有可能走进病房救死扶伤吗?古典音乐如同一位淑女,春风般抚慰着曾经年轻的人们;流行音乐则是一位莽汉,猛烈撞击心理正年轻着的男男女女。
回看艺术史,音乐从来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艺术家寻求突破就像发情的雄狮横冲直撞,时而会闯入一些非艺术的观念中去。“反艺术”那不可抗拒的魅力为许多学艺术的年轻人梦寐以求。其实早在一个多世纪以前就有一批当时的先锋人士在“吃螃蟹”了。法国作曲家萨蒂(1866—1925)曾经反对需要人们费力去听的音乐。他写了一些标题古怪的乐曲,像什么《为一只狗所写的三首松弛的序曲》、《脱水后的胎儿》之类。在一次音乐会上,他甚至要求听众随意走动,就像音乐根本不存在那样。他为自己与科克托、毕加索合作的芭蕾舞剧《绝技》配上了“墙纸”式的音乐。20世纪70年代以来,世界范围内先锋派的音乐实验此伏彼起。如今我国的流行乐坛,似乎还没有走得老外当年那么远呢!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而嚼槟榔却会成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