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阮玲玉的遗体停放在胶州路的万国殡仪馆,千万影迷前往吊唁。三天之内据不完全统计有10万人左右,有好多女学生不上课,拎着书包跑到万国殡仪馆要进去看阮玲玉。出殡的那天,随行的人群把大街围得水泄不通,租界派出大批警察来维持秩序。
沈寂记得,他的姐姐就是那些跑去看阮玲玉的女学生中的一个,那个时候他刚十岁出头,没想到后来会进入电影界,与中国电影界的前辈孙瑜、吴永刚等人共事。而这些人都曾
经是与阮玲玉一起合作过的导演、演员和摄影师,尤其是被阮玲玉引为知己的林楚楚,告诉了沈寂种种关于阮玲玉的悲惨遭遇。在上世纪40年代,沈寂便开始研究阮玲玉。如今,81岁的沈寂先生已经研究阮玲玉多年,写过一本关于阮玲玉的书,而关锦鹏拍《阮玲玉》,特地来请教他,影片中的很多细节都是出自沈寂的研究,他本人也在影片的纪录部分出现。
对于后世所争执的关于阮玲玉的谜团和为人种种,沈先生自有其见解。他认为有一些只是讹传,比如,《阮玲玉》电影中阮玲玉跟蔡楚生说一起离开上海,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因为当时小报攻击阮,说其与人私奔云云,如果阮选择和有家室的蔡楚生导演离开,岂不是正中那些报纸下怀,更加有了攻击“私奔”的理由。阮玲玉为什么自杀,说是担心第二天的官司打输,说是不会讲国语而担心有声电影时代到来遭淘汰,这些都是猜测。以沈寂先生的分析,阮玲玉一纸“人言可畏”的遗书天下知名,鲁迅还为之专门撰文。而当时以阮玲玉的文化水平,和自杀前冲动的情绪,能一字不涂改地写下冷静的告世人书,实在是不大容易。他后来在一本内部读物《思明商学报》上看到了真正的遗书,这本读物出版于阮玲玉逝世一个半月后的4月26日,其中登载一篇题为《真相大白,唐季珊伪造遗书》的文章,文章里说明:报上公开发表的阮玲玉遗书是唐季珊要他追求的女明星梁赛珍的妹妹梁赛珊代笔所写,后来梁氏姐妹出于内疚,加之对唐季珊面目的识破,决定把真遗书公开。
其中一封阮玲玉写给唐季珊的遗书写道:
季珊:
没有你迷恋╳╳,没有你那晚打我,今晚又打我,我大约不会这样做吧!
我死之后,将来一定有人说你是玩弄女性的恶魔,更加要说我是没有灵魂的女性,但,那时,我不在人世了,你自己去受吧!
过去的织云,今日的我,明日是谁,我想你自己知道了就是。
我死了,我并不敢恨你,希望你好好待妈妈和小囡囡。还有联华欠我的人工二千零五十元,请作抚养她们的费用,还请你细心看顾她们,因为她们唯有你可以靠了!
没有我,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事了,我很快乐。
玲玉绝笔
这封遗书因为发表在不为人所知的内刊上,加上朋友们所了解的唐季珊总是对阮玲玉特别好,怎么会打她呢?因此推测该遗书肯定是与唐季珊有过结的人刻意所为。而沈寂偶然发现,黎民伟先生在1933年的日记中记载,有人请他和夫人林楚楚、唐季珊等一起吃饭,唐是当着众人面,一语不合,便一个耳光挥向阮玲玉。可见阮玲玉被打,确有此事。(香港出版的《黎民伟日记》的第19页,1934年1月30日的日记中这样记载:“陈冠石宴王棠、民伟、阮玲玉、唐季珊等于杏花楼,季珊不知何故,借酒而打阮,复打电话来骂伟。至1934年2月4日,唐乃设宴杏花楼谢罪,解释罪后骂伟之误会。”)真实遗书发表后,梁氏四姐妹就先后离开了上海,不知所去。
阮玲玉自杀的原因确有“人言可畏”,但直接原因同她对男人的绝望有关。她是一个内心柔弱需要被人呵护的女子,不幸的是她从来没找对人。在确定自己所处的世界不能给她温暖之后,她毅然离去,内心的冰冷早已不在乎别人说她是“没有灵魂的女性”。也许,自杀是她能做到的最有力的抗争了。
链接:阮玲玉(1910426—193538)
原籍广东中山,生于上海。幼年丧父,随母为人帮佣。后就读于上海崇德女子中学。1926年入明星影片公司,1929年转入大中华百合影片公司。从影十年,共拍摄无声片29部。代表作有《故都春梦》、《野草闲花》、《恋爱与义务》、《三个摩登女性》、《小玩意》、《神女》等影片。1935年主演的影片《新女性》公映后,受到记者公会的无理围攻和黄色小报的诽谤,终因不堪受辱而自杀。 文 崔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