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首张专辑《超载》到如今经过9年的时间,“超载”也早已经超越了他们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重金属乐队时期,成功跻身主流,成为让更多流行音乐迷所熟知的摇滚乐队之一。于金属乐迷的角度来说,这或许是一种损失,从乐队的生存和发展角度来说,却也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因为我们已经有太多的遗憾送给那些仅仅昙花一现留下一张作品便消失在人群中的乐队,徒留怀念。如今,高旗与“超载”乐队也即将发行自《生命是一次奇遇》以来的最新专辑,在此笔者对高旗进行了关于回顾与新专辑的采访。
Q:赤潮
高:高旗
Q:我记得很早的时候,你曾经在90年代初期参加了北京音乐台的一个节目,叫作“金属王国”,那么同样作为金属音乐的传播者,你算是走在前面的了。简单说说那会儿是什么样的情况。
高:大概是93、94年的时候电台主持人吴志飞要求我来做这样一档节目,由我来找音乐和撰稿。那样我就把我喜欢的重金属音乐拿过来,查完资料写好稿,由吴志飞播出。我们俩一直在台里面,一期期做。那会儿挺有意思的,下午去台里面做节目,听着轰隆隆的金属声,自己也挺过瘾的。后来收到很多的听众来信,他们说从那个节目开始喜欢金属音乐,喜欢那种重型的感觉,我也觉得特高兴。这个节目做了大概半年多不到一年,基本把我那个时代所喜欢的金属音乐都放了一遍。
Q:有哪些?
高:从“黑色安息日”开始,到IRON MAIDEN、METALLICA,到相对比较极端的OVERKILL,还有我那会儿最喜欢的乐队KREATOR,包括一些地下的thrash、death metal,还有比较华丽的一些金属,都放了一遍。
Q:除了唐朝的首张同名专辑,超载的首张专辑也是正式发行并载入史册的国内经典金属唱片,但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相当水平的乐队和唱片出现,你如何看这个问题?是否想过为什么?
高:首先感谢你这么评价我们。其实后来我也听到很多非常好的专辑,像“扭曲的机器”、“病蛹”、“痛苦的信仰”、“夜叉”、“施教日”这些乐队的唱片。我听的时候也比较激动,但可能他们没有机会打入主流的市场,没有很多的曝光机会。很多时候重金属其实就是一种气氛和能量的发泄,他们在专辑里面已经有很好的表现了。
Q:前两天我还重听了《祖先的阴影》这首歌和“超载”的首张专辑,非常惊讶于你那个时候的爆发力,所以“超载”早年做重金属音乐一定与当时乐队成员的年龄和状态是相关的。那么按照你今天对生活的感受和状态,就很难再写出像那个时候那种非常猛烈的有爆发力的歌曲了,可能会偏向于更平和的创作,对吗?
高:对。其实我现在回头看以前的音乐和编曲,有太多的音乐性,今天反而没有了。对我自己来说今天是一个更朴实的阶段,但确实那会儿追求那种复杂的编曲,做得还是很有意思的,今天可能重新编都编不出那么复杂的结构和曲式来了。
Q:最近碟市上很多地方都出现了1994年拍摄的有“超载”参与的电影《头发乱了》,我正好也买来看了,很感叹其实超载那个时候的音乐、形象和气质,非常有成为中国版“枪炮与玫瑰”或者“邦·乔维”那样的摇滚偶像而不是今天流行偶像的实力。那么在今天这样的一个环境里面,哪些音乐对你更有影响?对过去的那种形象和音乐又有什么新的感受?
高:其实还是重型音乐对我比较有影响,但不是很重的那种。说实话我并没有真正进入过死亡金属或者激流金属里特别重的那些音乐,喜欢的一直就是音乐性和力量、激情结合得比较好的那种。有的很重的重型乐队其实我是没什么感觉的,觉得它们就像舞曲一样,来一个就是大家跟着噪。真正百听不厌的重型音乐,是我以前的梦想。你说可能我们那会儿确实有那样的实力,但不管怎么样,阴差阳错吧,各方面还有我们自己的一些不足,想要成为一个伟大的乐队并不是那么容易。如果我们能重新回头走一遍,可能会知道很多事情,但当时做重型音乐很大程度上就是一种热情,能够有一个渠道能让我们把心里话宣泄出来。觉得就是很多很多更细的感觉没有把握得太好,可能更注重音乐上的表达。但是其实那个时代对金属音乐的感觉是很纯净的。说实话我们是国内第一个速度金属乐队,所以当时在台上演出的时候有很多感触。我们的第一场演出就在台上甩头,那种重型的感觉,头几场演出观众都吓坏了,觉得“啊?怎么会有这么表演的乐队?”我只能说,有时候生活就是很遗憾的,在遗憾的过程中教会你很多东西,你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享受音乐,享受生活。
Q:从首张专辑后“超载”就远离了重金属的风格,我记得你在一篇比较早的采访中说那张专辑基本就把你对于金属的理解发挥到了极致,以后可能都不会再做,可否谈谈其中的具体原因?到今天的这种转变又是如何产生的?
高:有好几个方面吧。从音乐本身的发展规律来讲这是一个很自然的过程。我那会儿写那些音乐的时候是很累的,像《超载1》里面的《距离》是在1987年的时候就写好的,一直到1996年出版首张专辑,几乎有八九年的时间,中间很多歌也是创作得比较慢,《低下头是人间》是花了三年时间来慢慢完善,最后才达到那样的效果,所以大家听到里面的元素特别多特别丰富。我那会儿追求那种繁杂、精巧的音乐编曲和效果,可以说创新了很多东西,那样的创作是很累的,把八九年的东西都沉淀在里面。再往后如果还那么写歌的话第一是会非常累,第二我在那张专辑里的和声表达和语言基本都玩到了差不多的境地,在12调性里面自由地转换,把很多和弦套路都用得差不多了。所以我自然而然就会找另外一种更简单的和声方法来表达自己。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和金属音乐的市场有很大的关系,因为做完第一张专辑后那样的歌确实很难有一个更好的市场。乐队所有成员包括我自己都是想做职业音乐人来养活自己,如果你继续那样做的话可能根本就做不到,音乐都谈不上更甭提金属不金属了。所以就会有其他的一些想法,从一个角度上讲你可以说是妥协,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我想用更容易接受的音乐来让更多的人了解我们来得到音乐的快乐。我觉得这么走过来对我来讲也没什么不好,可能违背了自己的初衷但也学到了很多新的东西,这个你很难讲哪个是得哪个是失。但是回过头来每次我演奏原来的音乐的时候还是能找到那种激情,而且可能现在的表达比以前还要有力一些,唯一的遗憾就是我们的长头发都没了,呵呵。
Q:最近在国际上重金属音乐已经纷纷回潮,很多伟大的重金属乐队也纷纷重组、演出、发新唱片(JUDAS PRIEST、TESTAMENT、MEGADETH等),很多新的金属乐队也开始重新学习那些经典作品,在这样一种气候下,“超载”有没有考虑过在未来的专辑里要再次金属一把来上一两首纯粹的重金属歌曲?
高:其实我们每张专辑里都有重型的音乐,《魔幻蓝天》可能是最轻的一张,未来的专辑肯定也有重型的音乐,但可能表达的形式不会像第一张那样,因为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音色。
Q:我注意到你们在最近一些演出上演唱新歌的时候邀请了CMCB乐队的王铮来加入说唱的部分,这是否和你们新专辑的方向有关?
高:确实是有一些关系,可能会加入很多说唱的部分。
Q:从你最早参与的“呼吸”乐队的专辑里就能看出你在旋律写作上的个人特点,是否就是因为中间你对重金属的喜爱而暂时把旋律写作方面的特长搁置,首张专辑完成后你才在新方向的选择、外界的客观原因等方面上的影响下重新开始了旋律写作?
高:也可以这么说。其实《超载1》里面还是充满了旋律,而且比后来的专辑更丰富,只是对旋律的定义大家不同。《超载1》里面追求的是极其个性化的旋律,精心地把我在这方面的才华和感觉放射到这些很个性化的旋律里面,包括那些solo和歌曲行进中的旋律,可以说我呕心沥血地编了很多。那个时候的那种旋律感我今天还是特别喜欢,只不过后来我想把旋律感用另外一种方式表达出来,作一些大众都说好的旋律。所以经常有人说你们第二张专辑开始有旋律了,我心想第一张专辑的旋律比第二张的好多了(笑)。
Q:作为已经有所建树的乐队,你对中国年轻的地下摇滚乐队和重金属乐队在发展和迈向商业中有什么经验和建议?
高:有时候我去看演出很多年轻的朋友或者乐队都会过来找我们玩儿,但看着他们我有千言万语都说不出什么来,因为我们很清楚里面的酸甜苦辣,包括你的表达和别人的接受之间的鸿沟有多深,国内整个大众审美和我们追求的这种音乐的差距有多大,所以有时候不知道说什么好。有时候很悲哀,其实他们都是很优秀充满才华和激情的年轻人,我看着他们会觉得那就我十年前的样子。在中国就是这么一个过程,你只能在年轻的时候尽可能地把你的感受表达出来活得痛快一点。但具体到作为个人的发展,每个人能够通过音乐得到什么,就很难说,只能看你怎么想了。所以我觉得重金属音乐在中国目前为止还是比较地下,这跟大众审美太有关系了,近期内都不见得会有什么大的改变。我只能说尽情地享受音乐吧,同时要尽量运用你的智慧来克服生活里的困境。
Q:现在还和以前乐队的成员有联系吗?比如韩鸿宾和王学科这两位超载的元老之一。有什么关于他们的消息吗?
高:我们还是非常好的朋友,经常在一起喝酒什么的,因为他们都在北京。学科依然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贝司手,前不久为《礼物》录歌的时候还是找的他来演绎贝司。韩鸿宾是特别好特别铁的哥们儿,目前在进行一些教学工作。这些都是我的财富吧,能认识这么多的朋友,走过这么多的路。所以我觉得音乐以及其他一切的东西都是生命的一个过程,在里面能够收获朋友收获很多生活的感受,尤其在金属音乐里能通过它来把内心的能量发泄出来,这个是最重要的。
Q:乐队新任贝司手刘文泰曾经在中国摇滚非常火的九十年代初期也活跃在中国摇滚乐坛并参与了多张重要专辑的录制,比如周韧的《榨取》和金武林的《失乐园》,应该说他的演奏能适应多种,选择他是否也正与“超载”目前的音乐相合,还有其他原因吗?
高:因为欧洋原来弹贝司,但是其实他最喜欢的是电子音乐,而且他到英国专门学习过9个月的电子音乐编曲,所以不太想弹贝司了。正好文泰回来了,我们比较臭味相投吧,所以自然而然地就过来了,欧洋就很高兴地练搓盘去了。
Q:那我猜想“超载”的下一张肯定包括搓盘、电子、说唱这些元素,你近年听得最多的唱片里肯定有“林肯公园”,对吧?
高:那当然是肯定的了,LINKIN PARK我很喜欢。
Q:前不久“超载”与“水木同创”签约成为“水木年华”的同门师兄弟,为什么会选择他们?
高:我想还是在音乐上有共同的理念吧。
Q:具体说一说。
高:其实卢庚旭是一个很喜欢摇滚乐的人,我也帮他做过编曲,在音乐上很聊得来,我们都互相欣赏吧。正好他要做这个公司,非常诚恳地邀请了我,一沟通发现很多设想我们都比较接近,所以就过来了。当然我们跟原来的公司华娱关系也非常好,只是一些现实上面的原因,一些操作上的问题,最后我们友好地分手,选择了“水木同创”。所以我希望在新的环境里面有更好的成绩。
Q:前不久《礼物》专辑的录制,对张矩的纪念活动,是否不仅仅是对一个人的纪念,还包括对那个时代整个环境、状态,那种单纯的氛围的怀念,以及对今天的一种寄语?因为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今天摇滚乐的环境还不如那个时候。
高:你说得都挺对的。为什么过了若干年我们在录制《礼物》的时候都非常感慨,百感交集,因为做音乐最纯粹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刚开始的那个时候,任何一个音乐家可能都会有这种感觉。那个时候你没有其他的束缚,可以非常自由地在音乐的世界里面展示你的才华,不像现在有那么多商业的和其他各方面的因素来干扰你,你会想很多其他的事情。但是比较好的一件事就是我发现大家对音乐的激情和想法,现在把握得更好,更理性一点。因为从前你会带着很多梦想带着很多青春的感性的因素来做音乐,而现在那些外衣都褪去后发现在单纯的音乐里还是能够找到快乐,就像我们十几岁刚开始听音乐的时候一样。我看《礼物》的MV,看了两次哭了两次,想起很多那个时候的事。张矩一直就活在那个最纯粹的时代,他永远把他的形象和感受留在了那个最纯粹的音乐时代。
Q:最后有没有其他要对 “超载”的乐迷要说的?
高:喜欢金属乐对我来说可能就是一种标志,也是金属乐迷间的一种音乐的语言和生命能量的标志吧。如果你喜欢金属音乐,就珍惜它抓住它,尽情地享受这种自由狂放的感觉,保持你的激情,尤其是在年轻的时候!
我曾见过九片棱角的回忆
我已忘记昨日的消息
我有蘸满风雨的云彩给你
你会明白死亡的恐惧
经过那个陌生的告白前面
我已忘记证明我的勇气
当在空中高高飞翔的时间里
我已明白存在的秘密
《九片棱角的回忆》 词/高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