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之间的爱往往可以表现得很唯美,而男性之间的爱和欲则不是那么容易表达的。《春光乍泄》留给我的印象只剩下张国荣的“作”和两人无穷无尽的纠缠;《蓝宇》中的刘烨,一个被包养的男宠的悲剧,虽然也有热烈的情爱和悲痛的死亡,不过始终不能完全打动我。只有《断背山》,可以让我忽视这两个人的性别,而仅仅把它看作两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李安不是第一次拍同性恋了,早先的《喜宴》虽然在说东西方文化冲突,其实底子也是同性恋,只是没有这次这么露骨。李安的本事在于,即使那么露骨的同性之恋,也能拍得那么唯美和低调;即使爱如潮水,也能拍出面上的闲淡。牢牢记得两人在断背山下的分别,那是两个热恋中人的分离,而且很可能是永远的分离,两人却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缠绵,不舍就在杰克望着后视镜中的艾尼斯逐渐缩小,悲痛就在艾尼斯躲在墙背后抑制不住的失声痛哭,于是才知“平静”只是假相,宁淡婉约的背后是暗流汹涌。
断背山风轻云淡,牧羊的生活却空寂无聊,怡情的美景加上寂寞的心灵,让两个少年人不干这些苟且之事也难。李安用自己的理解和镜头说服观众,这是不得不发生的歧情,而且不让人产生鄙视之心。这是电影和原著最大的不同,原著中的牛仔粗俗而丑陋,电影中的少年俊美得简直男女通吃,背景也早已不是完全意义上的西部片,而是带着李安东方审美情趣的山山水水。
艾尼斯不能放弃世俗的偏见,害怕传统势力的迫害,始终不答应抛妻弃女,跟随杰克而去。但他们每年的断背山之约,仍对家庭带来了伤害。其实,这样不被社会传统价值观和伦理认可的感情,与婚外恋、兄妹恋等等一样,也是一种不伦之恋吧。不伦之恋总是充满激情,但也充满危险。李安表达他们的恋情也是克制的,双方都建立了自己的家庭,只是短时间的偷欢,可是伤害仍然存在,幸福仍然远离两人。
沾着血迹的衬衫,藏在衣柜里的衬衫,令人潸然泪下的衬衫。他们的苦,比男女之恋的苦更难堪,因为有爱,却不能说出口。“既然爱了就不后悔,再多的苦我也愿意背”,艾尼斯多么想说这句话呀,可直至杰克意外而亡,他也没有能够说,只能把那两件衬衫好好地珍藏。“I Swear……”,是的,在心底,他已经承诺了很久了。
是什么吸引了我们?那两个英俊而缠绵的男人?还是李安充满东方情调的叙述?李安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是我们心中的“断背山”与李安的《断背山》产生了共鸣。“断背山”好比一方净土,可以让人忘记世俗约束和议论,忘记“今夕是何年”的桃花源。但是世间并没有真正的桃花源,所以杰克和艾尼斯的情爱故事在电影里可以很唯美,可以哀而不伤,而在生活中的同性恋,无论如何不都是那么美轮美奂。BY 钱亦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