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喜欢凄厉纯粹的女人，你可以记不清他的那些男性角色，但不能忘记一夜白头的练霓裳，不能忘记不择手段也要嫁给心上人的厉胜男。《七剑下天山》是一个大团圆的作品，但里面有很多凄厉的小故事，其中一个我一直记得。男主角凌未风少年时因误会被女伴打了一耳光，绝望下他想自杀，当然他没有死，而是受伤容貌大变。多年后，女伴再见他，反复试探他是否当初那个爱郎。在草原生活多年的凌未风于是讲起了这个故事：草原上第一勇士英俊且精通音律，只是他心高气傲，对待追求的姑娘不假辞色。在那达慕大会上，他突然走到最美丽的姑娘面前向她求爱，这个姑娘也是以高傲著称。她当时提出，勇士要向她下跪才行。没想到，他真的跪下了，所有的姑娘都蒙住了脸，不忍看见这一幕。姑娘笑吟吟地拉起他，刚准备投入他怀中，不料他抽出一把匕首，插入女孩子的胸膛。旋即，他又拔出匕首插进自己的心脏。临死前，他唱了一首长歌《谁是草原上最高傲的人》。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尊故，二者皆可抛。这是最对我脾气的爱情故事，每次看到电视里、新闻上，小伙子为求爱当众下跪，我就禁不住打哆嗦。不是感动得哆嗦，而是不寒而栗。

　　我相信这样的故事是梁羽生喜欢的，他最成功的两本书———《白发魔女传》和《云海玉弓缘》都是傲气的女主角为了自尊放弃懦弱的男人。

　　电视剧其实不是《七剑下天山》，因为梁羽生自己看了也十分诧异，它应该叫《塞外奇侠传》，据说后半部才会真正选用《七剑》中的故事。有时我不太能理解改编者的意图，比如“天地会”为什么要改成“红枪会”，刘郁芳为什么会变成乡村教师，难道仅仅是为了和电影《七剑》吻合，而电影又是想向《七武士》致敬。中国式的江湖儿女是不需要赚钱养家的，日本武士窝囊近于普通人，或许这更真实，但是一个看惯纵酒当歌的读者，很难忍受大侠变得蝇营狗苟。

　　更有那个莫明其妙的绿珠和风火连城，偏偏要加上所谓异国情调。电影里的金素妍至少还算明艳照人，电视剧里的小歌星不性感却要卖弄风骚。尤物不是这么诠释的，导演！

　　梁羽生是勤奋有余、聪敏不足的作者，他的古文功底好，因此书中有许多卖弄诗词的部分，不过在《七剑》书中，有半阙词曾让我掉过眼泪。书中编造了一段恋情，公主爱上了反贼，为了救他，她伪造了皇帝的印信，不得不自尽，临死前留下半首词，笺上还溅着泪水。可惜这些人物和情节统统被舍弃了。即便我不是作者，也觉得心痛，何况梁羽生自己呢？

　　□孟静(北京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