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孝贤、张元(blog)、贾樟柯，三位导演在华语电影领域坚守着艺术探索和人文关怀，昨天他们和香港电影新浪潮的代表人物、同样也是以艺术电影见长的许鞍华一起举行了“旧雨新知重临电影节”的论坛活动。对于香港电影节来说，他们都算“旧人”，但在拍了这么多年电影之后，他们都面临着同一个困惑：现在的观众究竟喜欢看什么？内地、香港和台湾，文化传承一致，政治环境各异，电影的困境不约而同地到达这些地方。侯孝贤作为台湾新导演的代表，至今仍是台湾电影的一面旗帜，但是台湾电影的不振和整个大环境单纯对票房
的追求让他困惑；许鞍华是香港新浪潮时期的中坚力量，她以女性敏锐的眼光紧扣时代脉搏，直达人心，但在香港商业电影充斥市场的大环境下，票房长久低落，让她困惑；张元和贾樟柯，内地两位还未成长为中坚的第六代导演，审查的苛刻、票房的黯淡和作品在盗版流通渠道的畅销同样让他们困惑。作为东道主的许鞍华向侯孝贤、张元、贾樟柯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现在的观众爱看什么样的电影？
-侯孝贤：观众爱看简单、动人、明亮的电影
“背对观众这一刻你的创作才刚刚开始，面对观众则不是”，侯孝贤以这样的开场白来坚持自己的观点。他说现在拍电影有两个极端，一个完全为观众想，一个完全为自己想。不管怎样，你拍的都是人间的事情，导演在自觉或不自觉地传达个人的生命体验，观众不会不懂，所以不要一味迎合也不要低视观众。但是现在的观众已经被电视剧和好莱坞模式“惯”坏了，他们只愿意看那些故事情节简单、不用思考的电影，电影本身模仿戏剧太久，喜欢一气呵成地讲下去，不留思考的空间。有观众说了，我花钱来享受了，干嘛要想那么多？他们愿意去电影院看好莱坞大片。其实好莱坞现在的片子和以前很不一样，以前有许多经典能够留下让人回味久远，现在好莱坞为了取得最大的工业数额，把电影中的讯息变得更加简单，无形中改变了年轻人的欣赏习惯。
而现在看电影的主体是年轻人，快节奏的生活更使得他们不愿意在电影中稍微停留思考。那能不能说好莱坞模式就是观众爱看的模式？侯孝贤摇了摇头：“简单、动人又明亮的电影是观众爱看的，但这样的电影不多了。”侯孝贤认为观众之所以都在追捧好莱坞，发行公司和媒体担负着很大责任。在利益驱使下，发行公司愿意把精力放在好莱坞模式的电影中，媒体也愿意大肆渲染它们，直接促成了观众欣赏习惯的定型。侯孝贤坦诚地说，他在台湾被称为“票房毒药”，从《风柜来的人》到《恋恋风尘》到《最好的时光》，票房都让发行公司不满意。侯孝贤觉得电影没有商业和艺术之分，只有好电影和坏电影之分。他很困惑，但会坚持自己的风格走下去。
-张元、贾樟柯：不知道观众爱看什么
许鞍华的问题抛过来的时候，张元和贾樟柯都思考了一小会儿，然后几乎同时说出“不知道现在的观众爱看什么”。他们也认为现在看电影的群体在年轻化，张元甚至认为是在少年化，贾樟柯接过来说少年化的形成促成了电影的卡通化，这样的群体直接导致看电影时身份感的消失。贾樟柯同意侯孝贤的观点，电影很简单，不会看不懂，只是他们这样的导演拒绝在影片中直接提供道理，因为电影是开放的，他们愿意让观众自己思考。
贾樟柯拍的4部长篇电影中只有1部《世界》公映，在去年的4月8日，让他痛心的是这部影片刚上映的第二天北京有家媒体报道为“《世界》票房惨败”，“难道他们只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来检验票房吗？”贾樟柯说道，这个报道在全国引起连锁反应，好多院线撤档，让他感觉像是打了一场败仗。张元也有类似的经历，他拍摄的12部电影里面，有一大半都没有公映，第一部在院线放映的是《过年回家》，这部影片投资，票房自然不高，相对于投入来说还是赢利的，但发行公司不这样认为。
导致张元和贾樟柯困惑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电影局严格的审查制度，两位导演最开始独立制片，得不到电影局审查部门的通过，电影作品只好搁浅，本土的观众根本看不到他们的电影。张元说，从此之后就努力迎合电影局的审查，“只有电影局通过了，观众才有可能在电影院看到我们的作品”，两个人均表示，这样的情况下坚持自己的风格太难了。谈到这，张元用一个事实来反驳他的电影没有票房，他曾经问过盗版商，自己的电影通过盗版渠道流通发行的都在50万张以上。贾樟柯谈起一个更让人无奈的黑色幽默故事，有一次他路过一个音像店，老板告诉他有个叫贾柯樟拍的《月台》很好看，推荐他买，他哭笑不得，老板说的正是他的那部没有公开发行的《站台》。特派记者 侯艳宁(本报香港专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