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男人》去年12月29日低调首映的时候,它的制作公司Eagle Pictures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部改编自话剧、纯制作成本不过44亿韩元,总投资60亿韩元的影片竟然在短短的67天里超过了《太极旗飘扬》,一举成为韩国电影史上最卖座的电影——有四分之一强的韩国人成为该片的忠实观众。在日本和台湾地区,“勇样综合征”热度未消的拥趸们再度沉醉到“俊宝”致命的微笑之中,这种情绪也影响到了远在上海的粉丝们,网络上的一些片花足以让他们欢呼雀跃,而月前李俊基在上海的匆匆亮相自然也受到了国王般的礼遇,机场欢迎
的局面一度失控。
大概是李俊基雨中参访“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第二天,我在上海国际电影节的审片室看到了报名参赛的《王的男人》。因为是英文字幕,影片的名字被翻译为King and The Clown。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乱》中的一文字秀虎和他身边的那位宫廷小丑,还有《李尔王》中的国王和傻子弄臣。再远一些,文治武功的汉武帝和传说中的宠臣东方朔或许也勉强算得上是一对组合吧。
在宫廷等级森严的权力格局中,地位卑微的小丑和傻子大概是唯一能够说出真话的人。他们既是寄生在宫廷权贵之家那些令人不屑一顾的玩物,同时又能够洞悉人性,并利用自身的滑稽、故作的愚钝和疯癫作为护身符,在无伤大雅的笑场中巧妙地揭示权力的真相。领导力研究专家凯茨·德·费里斯曾在《领袖,小丑和骗子》一书中特意造出“傻圣”(Sage/fool)这个词来形容这种人,以强调他们与权力的共生关系:在现实秩序的世界里,他们是王的奴隶;在美学狂欢的世界里,他们就是无冕之王,正如《巴黎圣母院》中的敲钟人加西莫多在狂欢节上被疯狂的市民们改扮成愚人王。
戴上面具的张生和孔吉,就是要博得燕山君开怀大笑的宫廷小丑。如果王不笑,他们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然而一旦暴君发笑,更大范围的血腥与杀戮也就开场了。张生厌倦了喜乐园的生活,想及早离开宫廷。而此时孔吉已经成为王的男宠,脱身乏术。自然,在他娇美的面孔上,也开始悄悄萌动着对于权力的无穷遐想。美学之王一旦堕入世俗的权力场,喜剧华美的外衣迅疾羽化成灰,人生的悲剧便不可避免地降临眼前。很快,孔吉就成为朝廷上权臣们的眼中之刺,成为舆论政议的众矢之的,最终陷入政治阴谋,成为牺牲品,而张生则为保护孔吉失去双眼,身陷囹圄。
故事发展到这里变得极度虚弱,先前幽默的情调荡然无存,如同割腕自杀的孔吉一样气若游丝。然而大多数观众不会喜欢这种灰色的结局,他们不愿意看到小指偶和蝴蝶皮影死气沉沉地躺在血泊之中。当然,他们也无法奢望张生和孔吉重新回到从前的纯真时光。于是,一个充满东方冥想风格的超现实结局出现了:某个清晨,宿醉中的燕山君被窗外激昂的歌声惊醒,原来是双目失明的张生在宫院内重新拉起一条长索,他在上面表演杂耍,并肆无忌惮地指斥王的罪行。醒来后的孔吉也从宫殿中走出,走上了长索的另一端。在叛军攻打王宫的喧嚣声中,两人相约这一次不是为生计,也不为王,只为自已的快乐而表演。
影片的最后,两个人从长索上高高跃起。在定格的仰拍镜头中,他们跳得比王的宫殿还要高。BY 聂 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