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4日,贾樟柯和他导演的“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最佳影片”《三峡好人》一起亮相北大。这是《三峡好人》在内地的首次公映,以至于百年大讲堂一票难求、人满为患。影片放映过后,贾樟柯上台演讲,他饱含激情,回望《三峡好人》的诞生历程,情到深处,两度哽咽。贾樟柯在最后却对这部关注普罗大众的艺术电影在内地的票房深表忧虑。
贾樟柯 第二次哭泣
贾樟柯说,在去三峡拍摄纪录片《东》的过程中,他发现了这片江岸上的“好人”们的善良和乐观、他们在面对艰辛生活时的抗争,以及他们的生活所对应的巨变环境里所蕴藏的诗意,贾樟柯于是无法控制内心涌动的情感,决定拍摄故事片《三峡好人》。
但对第一次来到三峡的贾樟柯而言,他坦言自己并不了解土生土长的“三峡好人”们的真实生活,于是他把电影的主人公设定成和他一样的两个外来人,一个是山西矿工韩三明,十六年前,他买来的老婆带着女儿回到了奉节,从此再没见过面,他这次就是来寻找老婆孩子的,另一个是山西女子沈红,他老公多年前到奉节做生意,已经两年没跟她联系过了……
这两个去寻找的人,分别由贾樟柯的表弟和他的御用女演员赵涛扮演。贾樟柯的表弟和剧中人的名字一样,就叫三明,而且也是山西矿工。贾樟柯说,他和表弟在小时候非常亲密,但自从他来北京上学以后,两人就疏远了,他每次回家看到表弟,表弟总是话很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但从他那质朴的笑容里,贾樟柯还是能看出他内心深藏的无言的情感,于是贾樟柯让表弟本色出演了《站台》和《世界》里的民工,到《三峡好人》,贾樟柯说“三明应该变成主角了”。
至于赵涛,贾樟柯为她对演技和角色内心情感的努力钻研举了鲜明实例:在拍摄沈红一直找不到自己的丈夫,于是沉沉睡去的那场戏时,赵涛发现墙上有一台摇头风扇,就征求贾樟柯意见说,能不能让沈红在风扇前吹一吹,吹出她内心的无奈,以及这陌生环境带给她的燥热,贾樟柯同意了,于是赵涛在镜头里“像跳舞一样”吹着风扇,演出了一段“凡人的舞蹈”。贾樟柯说,就是表弟和沈红这样的凡人,令他的镜头始终无法移开……说到此处,贾樟柯哽咽了,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这是贾樟柯在公众场合的第二次哭泣,上一次,他在《世界》的放映现场,为自己的作品终于能进入影院而哭。
难得的诗意电影
贾樟柯说,首先打动他的,是三峡移民区的丰富诗意:游客们在船上看着千年不变的山水,却不知道岸边的穷街陋巷里的人们的真实生活,而有2000年历史的古老市镇就要淹没于洪水之下,那些土生土长的三峡好人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去为自己“讨生活”。
的确,《三峡好人》最打动记者的,正是它在不经意间所弥漫着的莫名诗意。缓缓逝去的沉默江湖,苟延残喘的断壁残垣,岿然不动的冷漠远山,还有在这江湖和废墟中拼命谋生、生生不息的男男女女们,这种沉静却复杂的生命诗意,加上片头那一个“三峡民工图”般的震撼力十足的全景式长镜头,令《三峡好人》既柔软又刚硬,这是对艺术电影的极高要求,贾樟柯这一次做到了。
《三峡好人》实现了它的诗意和它的震撼,所以记者大可忽略那些还不尽如人意的东西,比如略显刻意的生存困境、现象展示和群众表演,因为这些瑜上之瑕很可能是由于随机的拍摄方式和仓促的拍摄过程所造成的。另外,对这样一个三峡题材的艺术电影,很多可以预想的毛病都是很难避免的,《三峡好人》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们都是“三峡好人”
贾樟柯在北大演讲的时候,还说了这样的话:其实当下这个时代的人们,都是一样的,不管是三峡好人,还是在城市里挣扎的你我,内心所面对的压力和情感世界里那些动人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所以这部电影拍的不只是三峡。
这段话或许才是整部电影的精神所在——我们都是“三峡好人”,我们都在人性的江湖里颠沛流离、挣扎求生,我们面对着殊途同归的痛苦和感动。
但这样的电影在畸形发展、头重脚轻的华语电影市场注定票房欠佳,对这样的残酷现实,贾樟柯心知肚明,所以他在演讲最后所说的话听上去甚为悲壮:“尽管《三峡好人》定在2月14日上映,但我知道很多院线没有办法为它留出空间,所以我只希望在4号到14号的点映过程中,《三峡好人》能被更多人看到。”
别让他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