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晃：2006年的郭德纲

　　最近看到一篇文章，光看题目人已经先笑颠了——《谁要“棒杀”相声界福娃郭德纲(blog)？》，看来在这个世界上，还真有爱郭德纲爱到不着四六、神魂颠倒的主。

　　我知道郭德纲，大概正是一年前，当时他名气没现在大，那会儿北京城里最熟悉他的一群，其实就是平日里喜欢听电台的北京“的哥”。那会儿他名不见经传，在相声圈里都地位边缘，邪门儿官司少，主流媒体更是几乎全然漠视其存在，坊间也只传些无关痛痒的闲话，像如今这种动辄对簿公堂、山呼海啸的娱乐大事件，统统都在大家的意料之外。当时有个朋友吐血推荐，我才通过网络下载，一口气听了不少他颇精彩的长篇单口相声：《皮凤山招亲》、《解学士》、《丑娘娘》……很多都反复听好几遍，每每笑到眼泪狂飙，一时惊为天人——我至今觉得，郭德纲最漂亮的活儿，就是那些余音绕梁的长篇单口，唯这些传统的东西，是可以反复听，反复受益的。当时就直觉，此人日后势必厚积薄发，搅动中国相声乃至整个文娱界，但最终，在整个2006年，他居然是以缠绵不绝的口水官司夺得了公众眼球，娱乐圈生态环境之恶劣，实在令人大跌眼镜。而且，由郭德纲现象引发的诸多讨论，至今也都只停留在娱乐八卦层面，个别媒体曾试图借势引导民声关注中国相声的惨淡现状，但最终没能引起足够重视和共鸣。此后，郭德纲的社会身份越来越复杂，但其履行的“社会功能”却越来越单纯，那就是娱乐大众，让大家笑，让大家骂，让大家争执不休。不过，这也许才是相声的世俗本意？

　　2005年年根儿，为了能过过在现场听郭德纲相声的瘾，我在第一时间动身去赶了那次颇为轰动的解放军歌剧院德云社相声专场，结果很超值——郭师傅一口气返场二十二次，他就是要和那些不睦之声叫叫板，要知道，当时江湖上正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肃杀气氛(整个相声界对郭德纲的“横空出世”，怀揣着一种相当复杂微妙的感情)，那会儿郭德纲也是少年气盛、意气风发，骨头正硬的时候，气魄自然不同今日——现场的感觉，实话跟您说，比我第一次在政协礼堂看好莱坞大片《金刚》还要过瘾。这些年在北京也看了不少高低贵贱形形色色的京剧、话剧、音乐会、芭蕾舞……唯郭德纲的相声现场，是真正能叫人发自肺腑、激动不能自持的，而且不仅仅是郭德纲，德云社的一众老少，也个个瞅着新鲜。但那个时候真是万万想不到，全国媒体正蠢蠢欲动，要在春节期间大肆炒作郭德纲，而且这一炒就有点儿油温过热、疯狂爆炒的意思，加上后来不断有人搅进来煽风点火，这锅钢水，居然就滚滚沸腾了整整一年！

　　中国娱乐催熟期的商业炒作，缺的其实不是节制，更何况这年头，也没什么东西能让娱乐圈放慢节奏，公众和公众人物之间，不是鱼和水，而是水和船的关系，从来只有水涨船高的客观现实，没有鱼水相欢的一厢情愿。当时的郭德纲，包括他背后的德云社，都在中国相声日渐委顿的大潮流下足足低调隐忍了十年，阖一破土，自然势不可挡，而当时的娱乐媒体，第一，是大多数从业者确实都非常乐意接受郭德纲，第二，是职业化的炒作思维，决定了娱乐媒体的行事作风，郭德纲怎么才能迅速红得发紫？必须有煽动性话题供媒体和大众来传播演义，什么话题最有煽动性？实在人都知道，唯两点：丑闻、绯闻。绯闻方面，郭德纲滴水不漏，但相声界和他的微妙关系，却几乎是个能捅破天的大“丑闻”，于是天时地利人和，大家一起动手，都来炒这个……虽然手段不甚体面，但总算达到了“举世瞩目”的理想效果。

　　按我个人理解，郭德纲确实是十年难得一见的相声奇才，尤其是在中国相声难抵颓势，几乎彻底转型蜕变的关键时期出现，的确引人侧目，但多年的不得志不如意，也确实养成了他桀骜不驯的耿直性格，正是这三点，“突然之间”给他招来了那么多非议、骂名、毁谤甚至是官司。当中的是非曲直，我一个外人，说再多也是白扯，可我愿意相信一点：这一关他过的去——名利是非，一样过不去，只怕日后也没有好混。入的就是个抛头露脸的行当，这点儿风浪，无论险恶深浅，那都是才开始。果然，郭德纲根本不惧这些官司，从扑朔迷离的师傅杨志刚，到不依不饶的汪洋(blog)，郭德纲每走一步，都没有任何失算，他进退自如、步步为营，简直堪称相声界的张伟平。接下来这一年，他更是马不停蹄，尝试在多个方向突围和扩大战果，中间的磕磕碰碰当然也不少：他出了一首单曲《刚刚好》，拍了一套剧集《小房东》，他四处在大电影里客串小角色，和飞乐唱片打官司，给减肥药品做代言人，参与炮制电视脱口秀节目《星夜故事秀》，高调包装“德云社”十年庆……最近的大事儿，就是2007北展相声专场，据说票价已然飙升到1280，还一票难求，短短一年之前，我也只不过花了50块，就坐在了贺岁相声专场的剧场最前排，想想真是恍如隔世。

　　郭德纲很聪明啊，他早就说过“我一个人救不了相声”，这话正反都透着股子辛酸，耐人寻味。他还说过一个关于中国相声现状段子，也是满腔忧虑，笑中带泪的肺腑之言。2006年的郭德纲很热闹，但热闹完了，他还是要回到剧场，去年他拿一个《我要上春晚》龃龉挖苦央视，今年叫央视头疼的黄健翔也曾和德云社深度合作，但我仍然希望今年的春晚不要像拒绝超女一样再次拒绝郭德纲，让郭德纲的相声借春晚之势，给国人一次全面讨论“相声往何处去”的机会，应该是个很有意思和很有意义的事儿吧。央视这块好干粮，不要每每拒人千里，凭空把自己给整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