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商报：《图雅的婚事》无寓意之快感

　　四川新闻网-成都商报讯

　　□张晓舟(著名乐评人)

　　“这部电影的结尾是一个开放性结尾，这有什么寓意呢？”

　　这是《图雅的婚事》首映(在广州首映后，要等到 4 月才全面公映)后的交流会上，一位观众问的一个活见鬼的问题。 “开放性结尾”是典型文艺青年的高级词汇，而问一部“文艺片”“寓意”何在，就是质问你“文艺”在哪儿，所谓“寓意”似乎便成了一部文艺片的存在理由和必要条件，就像一把枪必须装上的子弹。好在被枪顶住脑门的王全安回答得好：“这个结尾就是两个男人打架，一个女人哭，每个人都干他们该干的事，没什么‘寓意’，生活本来就是这样。”

　　这就是《图雅的婚事》的出色和震撼所在。尽管《图雅的婚事》和《三峡好人》相去甚远，但金熊和金狮这对哥俩今后难免会越来越多地被放在一起说事，如果说《小武》之后的贾樟柯苦心经营的是一种“寓言现实主义”或“现实主义寓言”，那么《图雅的婚事》就是把“寓言”“寓意”给干干净净地擦掉了，它呈现出中国电影最为缺失的品质，那就是讲故事的能力，生活的细节质感，以及人性的光彩，正是这三个优点，使《图雅的婚事》足够优秀。

　　《三峡好人》之“寓意”令人眼花缭乱，从钞票到烟酒茶糖，加上 K 歌比赛般的大量流行歌，更不用说飞碟火箭走钢丝的超现实奇观，以及“三峡”这个浩浩荡荡的背景，都成就了一部登峰造极的贾式寓言史诗。《三峡好人》比《世界》玩得更漂亮更花样百出，充满了意味深长的启示录式镜头画面，然而似乎还是缺乏足够丰满的生活质感和情感，这部电影令人激动，但“感动指数”却似乎明显低于“激动指数”，这是寓言大于写实的倾斜所致，故事还是过于机巧而稍嫌简单化了，幸好韩三明这个人物从头到尾都散发着本色的魅力，他对于《三峡好人》的决定性作用，并不亚于余男之于《图雅的婚事》。

　　事实上《三峡好人》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大片“，或者说，《满城尽带黄金甲》、《无极》是商业大片，而《三峡好人》是艺术大片，贾樟柯晚近的电影是史诗和启示录，充满了诗意和寓意，充满了象征和符号，成了某种当代东方传奇和民族寓言，充满了天女散花般的话题性，这是贾樟柯的制高点：他有魄力和能力咄咄逼人地挑起迫在眉睫的现实话题。但也是他的瓶颈：既然在老路子上已经熟能生巧登峰造极，那下一步就是如何从话题回到电影，从寓意回到现实。

　　尽管类比略显牵强，但《三峡好人》有所不足之处，恰恰是《图雅的婚事》的长处。尽管拍蒙古人，但不像万玛才旦的《静静的嘛呢石》，更有别于米哈尔科夫的《蒙古精神》，民族传统的当代命运不是王全安这部电影首先要关注的，那只是自然引申开来的一个广阔视野，它倾注的是一个“好人”的故事，一个非常好看的“好人”的故事，诉诸感情多于诉诸智力，重要的是它不是民族寓言，甚至不用称之为“中国电影”，它只是电影，它就是电影本身，只是这样的很“电影”的电影在中国电影中太少。

　　就艺术而言，大片几乎已不在讨论范围，大片就像是山巅落日照耀的一只死老虎，在它的尸体上适时地站起了金狮和金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