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都市报：郭德纲的“小”

　　说真的，做到“德艺双馨”这四个字，比“得一双薪”要难多了。尽管郭德纲(blog)留下的相声片断从没把我逗笑过，但有那么多人喜欢，“艺”，总归应该有一点。可另一方面，单是名字里有个“德”字，并不就能占到什么便宜。

　　央视拿郭德纲代言的藏秘排油广告开刀，理性的应对态度当然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郭德纲则坚决不照此办理。他先故作

幽默，发了通声明，说什么：“人在三更梦，祸到大门前，一个声音低声道：毁他……”一出场，就不惜用阴谋论的逻辑揣测人家的动机。隔一日，更直抒胸臆，学人家唱戏的，说什么“醉里挑灯看贼人犯贱；恶犬狰狰，哪晓西南”。听到批评质疑的声音，首先不是检点自己可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而是先以非友则敌的方式划清敌我，认准了人家一定是打击报复，并且单单打击我这样一个无辜遭遇贼人的兔宝宝。这种思维逻辑，实在与余秋雨(blog)先生非常神似——谁提“石一歌”的旧事，谁就是盗版集团派来的。这种思维逻辑，也多少有点像漏斗——你不管倒什么东西进来，它都是从那一个眼儿出去。

　　从郭德纲回应央视的态度，不难见出他的三股气：小气、酸气和傲气。人有傲气，不是什么坏事，没有傲气，必无傲骨。酸气，也无伤大雅，不就是吟点“不怕虎狼当面坐，唯惧人心霜雪寒”、“身逢险地何惧死，前行无路不求还”之类的顺口溜嘛？善良的人民群众大人有大量，不予计较也就是了。问题是，一旦这“皮袍下的小”遛达出来，人的气格就下去了。什么叫“小”？把个人的荣枯得失看得比什么都重，这就是“小”。“小”就是目光总落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儿上。“小”就是另外一种“放大镜”：你夸他一句，他能给放大了；你损他一句，他也能给放大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照样给放大了。“小”就是没比例的概念。“小”就是没历史感。

　　老一辈的相声演员，乃至旧社会过来的艺人，都有点犬儒主义精神。这“犬”不是郭德纲说的那汪汪吠叫的“恶犬”，而是一种对人生的达观态度。参加拳击比赛，还有对方出拳过低的时候呢，人世间的事，哪有桩桩件件按你设想的路子来的？批评与质疑，总是裹挟着无法充分理解你的处境与初衷的敌意因素，这些因素是内在的，是不能与批评的准确性与力度相剥离的。因此，在面对批评时，就算没有人家打左脸你把右脸给递过去的雅量，没有唾面自干的隐忍功夫，好歹得有点犬儒主义，有点玩世不恭，想法子来个四两拨千斤。如果气鼓鼓地躺在那儿学加菲猫翻不过身来，那姿势就未免难看了。

　　说来说去，郭德纲的“小”，除了指气量，也还指岁数。郭德纲才三十几岁，搁今天，算一正经八百的“青年艺术家”。“德艺双馨”这词儿，除了在朱军老师那里，都是夸老人家用的，本来跟他不沾边。路漫漫其修远兮，独轮小车，慢慢推吧；大个肚腩，慢慢减吧。 狸狸/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