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评论：首都剧场的守夜人

　　老人艺的老粉丝

　　我姥爷退休二十余载，每日闲云野鹤般度日。见他老人家每日不是挥毫泼墨便是缩在沙发里读报，我遂生一奇思妙想，要和众票贩子打拼一下，从人艺的窗口里抢到一张原版的《茶馆》门票请他去看。不想在我苦口劝说过后，他老人家竟然阴沉个脸说：“五十年代的《茶馆》我已然看过了，如今小年轻的表演不看也罢。”我耐心劝解道：“您赋闲在家二十多年，不想再走进首都剧场看看戏剧新作么？”我姥爷摆手曰：“莫费口舌。人艺五十年代的戏我全都看过，九十年代再去已然没了风韵，为何我要再去？回想自己坎坷人生，却已目睹大师风采，仅凭回忆，便足以！”

　　我顿时语塞。当时我最为强烈的想法是将我姥爷他老人家推荐给粉丝网去参选超级粉丝。为大师而弃后半生观剧快乐者，唯老人艺观众方能做到；让人饱览胜景五十载后仍觉余音绕梁者非老人艺莫属。虽感觉我姥爷纯粹一老古董偏执狂观众，但细想老人艺如此的丰功伟绩，还是不得不心间油然生起一股敬意。

　　　给北京人艺一大哄呕!

　　让我姥爷颇感失望的是，如今的北京人艺已经成了靶心。众人的口水纷纷往首都剧场的墙上吐：“你坚持个什么传统现实主义，呸。”“啊呸，话剧100年了，你凭什么要在今天走下坡路啊。”只见吐沫星子横飞，外带还要扔俩臭鸡蛋上去。于是，庄重的土黄色首都剧场如今沦落为一块沾满了鸡蛋黄的

　　　首都剧场的守夜人

　　我的好友卷卷毛是人艺一名年轻的员工。因为小伙子性格热情随和，常被留在剧场值班。我第一次知道卷卷毛值夜班是大年三十的晚上。他在网上跟我说，他正跟大师们过节呢。我还以为人艺集体过春节呢，结果他说，他被安排在大年夜值班。剧场里漆黑一片，万籁俱寂，只有他办公室这盏灯还亮着。他说，他刚刚在漆黑的剧场里转了一圈，望见焦大师等人正在排戏，便喊他们一起来吃饺子。大师边吃边聊戏，顺便还关心一下卷卷毛的业务学习情况。卷卷毛说，在漆黑的剧场里值班是最浪漫的时刻，因为除了他，再也没人能和大师们一起吃饺子了。

　　踩碎人艺风格

　　人艺风格近年来引发了不少口水战，而不少年轻同志更是痛斥北京人艺的传统现实主义表演害人不浅。要知道，从五十年代建院起，人艺生产了大量的政治应景戏，《龙须沟》《蔡文姬》直至现在的《万家灯火》和《北街南院》，北京人艺的一贯原则是要在戏剧中表现穷苦人家翻身做了主，就算是宏伟的历史画面中，也多少要掺杂着明显的政治意味。在这个异常开放的时代里，北京人艺显然已经被定为成了“害群之马”。对于人艺风格，剥夺它在中国戏剧界的龙头老大地位，乃至踩碎它，似乎都并不为过。

　　但我常常不解。去年电影百年的时候，大量革命电影涌上银幕，观众和评论家们不仅没有口诛笔伐，反而是看得津津有味，过去那一批拍革命电影的老艺术家也是被套上了无数光环。“为了胜利，向我开炮。”电影《英雄儿女》里这句严重脱离生活的台词却没有争议地被奉为经典。而另一个相似的例子便是近年来样板戏的重新流行。如果说政治应景戏，样板戏最为当之无愧。但人们现在对样板戏的编剧、唱腔乃至其深受意识形态影响的戏剧内容都毫不介意，样板戏成为戏曲精品是毫无争议的事实。

　　可是，同样都是在意识形态极端化年代里诞生的作品，为什么北京人艺的作品就成了害群之马？

　　北京人艺的青黄不接

　　除了风格问题，青黄不接也成了北京人艺的一大痼疾。年轻演员表演肤浅和优秀剧本匮乏两大问题让北京人艺渐渐失去了其令人高山仰止的威慑力。于是众人越发疯狂地“痛打落水狗”。但是请问这两大问题是人艺之顽疾，还是当今中国剧坛乃至影坛之问题？潮水般的烂电影、无数个男女花瓶演员每天都在强奸着中国观众的眼球，及至那些有才或没才的编剧们呢，也都为了高额利润去写电视剧了。

　　北京人艺若想在这样的时代里永保青春活力，那恐怕得搬家去桃花源了。注意，是桃花源，不是《暗恋桃花源》。

　　《哗变》

　　去年北京人艺让朱旭、郑榕等老艺术家登台，复演《哗变》。这不经意间的演出安排，却是北京人艺一次无声的抗议。北京人艺就是那位被部下解职了的舰长，他虚弱刻薄、精神错乱，他在风暴里将舰队引向灾难。所以，他被部下革职了，哪怕就是到了法庭上，他仍然被说成一位坑害所有官兵的罪魁祸首。

　　《哗变》是一部严肃甚至有些乏味的法庭剧，然而精华并不在于激烈的法庭辩论。在官兵们胜诉的庆功酒会上，为他们辩护的律师却发问，在祖国受到威胁的时候，是谁在保卫着它，是谁曾经在枪林弹雨中庇护着我们的妈妈？他做了自己能贡献出的一切，在战局好转之时，他却被说成了一个精神错乱者，被部下解职了。这种行为，就叫做“哗变”。

　　说到此已无须再多费口舌，对于北京人艺在中国百年戏剧史上的地位，对于它在国际剧坛的声望，对于它独特的中国话剧表演风格，对于诞生于此的中国戏剧大师和当代的表演大家们，我们都无须再一一道来。

　　只是这场针对人艺的哗变，让我们看到了人性中深藏的狭隘。或许正是这样的狭隘，才是阻碍人艺进步的真正绊脚石。

　　写到最后，有名编指教说，结论太过拗口，说点直接的，让大家看这方便。所以我就再补充一句大白话：对有缺点的同志要多帮助多鼓励，一起学习，共同进步，不让一个同志掉队！淘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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