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无可奈何先锋去 似曾相识《艳遇》来

　　对看过孟京辉三部以上作品的人来说，这是一个无聊的夜晚。像许多进入创作瓶颈期的艺术工作者一样，“亚洲剧坛最具影响力的著名实验戏剧导演”(该剧宣传册语)孟京辉在舞台上把自己的作业又抄了一遍。

　　在中国话剧列车开入百年站台的纪念时分，孟京辉再次向大众证明自己已转乘“时尚号”地铁。虽然他曾嘲笑“大众审美是臭狗屎”，但并不妨碍他将包装精美的各种时尚符号———符合白领骨干精英审美情趣的“臭狗屎”奉献给台下观众。办公室里的三角爱情与政治、文件柜、噼噼啪啪的打字声、下班后的同事娱乐、勾心斗角和关于老板的坏话，等等等等。

　　既然话剧的消费群已然集中为“白骨精”，为他们服务便自有必要。

　　如果用中规中矩的现实主义手法去做《艳遇》(blog)，它可能会是一个好看的故事，因为有机会目睹真实的残酷。

　　但孟京辉固执地选择了他的“现代”式表现手法，夸张的表演在第一时间便把可能的真实性消解了。剧中最能感触到真实性的一幕是韩东抢救服安眠药的默默时，医生已经放弃了，他还在努力争取，“一、二、三、四……一、二、三、四……”高圆圆(blog)像个纸娃娃一样被搬上搬下，脆弱得仿佛随时会折断。但除了那一瞬间，魔力再没有出现过，只剩下看表和无聊地在位子上挪来挪去。结尾毫不意外，老板离婚，韩东辞职，默默没有回到老板身边。故事安排了一个含蓄的结尾，如果观众有兴趣，明年还可以来个默默与韩东的续集，肥皂剧都是这样编的。

　　没有夏雨(blog)，《艳遇》几乎无法站立在舞台上，小人物的沾沾自喜和沮丧压抑，小聪明和本质中的善良，他都一一呈现。没有这个角色光彩夺目地支撑整部戏，那个平庸的故事无论怎样收场都会难看。

　　或许夏雨已被公认为一个成功的影视演员，但舞台绝对是他的天命之地。那种能放出巨大能量的身体，是近年来戏剧舞台上很少见的。

　　与夏雨这个初次登台的伟大演员相比，我有幸多次目睹孟京辉的表演。每次开演前他总要自己操着麦克风说上一通，类似于登机后躲在驾驶室向乘客做自我介绍的机长。这部分还堪忍受，毕竟只是耳朵听听。重头戏往往在演出谢幕后，孟京辉要上台致意、介绍演职人员，严重的时候还要发表漫长的演讲或朗诵聂鲁达的诗，这次《艳遇》完了他又戴着头套和大家在舞台上边唱边跳，把谢幕后的舞台弄成家庭PARTY.太多次，我出于礼节没有在第一时间跑掉，而是礼貌地等着他表演完毕，再礼节性地鼓掌致意。从心理学角度而言，他在内心深处也许对自己的作品缺乏自信，才会在让观众观赏作品之余还要亲自上阵继续表演。

　　有人纪念王小波时引用他的话“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变得庸俗”，这用来形容曾经的先锋戏剧健将也颇为贴切。那天晚上，看孟京辉戴着头套在舞台上起劲地歌舞时，我突然心生怜悯。当年的“先锋”，如今已沦落到需要在结束后自行总结收视率和庆祝成功。我倒觉得下次孟京辉不必再那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坚称自己做的不是商业戏剧，其实坦坦荡荡地承认了，心里就踏实了。只需通过票房满座就能确认成功，而不必在跳完舞之后看大部分观众仍未离席才暗暗松一口气。 水晶/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