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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帅:追忆寂寞大师杨德昌点滴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7月05日19:42  南都周刊

  7月1日,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进入邮箱,朋友从香港来的一封信。刚看主题就倒吸一口冷气,“EDWARD YANG PASSED AWAY”。以我的一点英文基础,我知道这几个字的意思,但我还是不敢往那方面想。甚至在想这几个字如果瞎想成他要路过也行啊。太突然了吧。进入内容,看到实实在在的消息,还是失声叫了出来。这怎么会?怎么回事?这就是我这一天的开始,哀伤而迷茫的,很久没有这样的迷茫了。

  杨德昌这个名字,很久以来在我的电影导演的名海中始终是最沉甸甸的名字之一。

  记得应该是1987年左右吧,我在电影学院上到二年级。英国课座教授托尼·雷恩先生从台湾回来,他表情兴奋地告诉我他带来几盘录像带,说是台湾的新电影。第一部放的就是《青梅竹马》了。《青梅竹马》的冲击在于,我们突然发现这个导演离我们那么的近,里面浓郁的中国式情感表述不用说,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导演离我们如此之近。他就在那里,那么年轻,说着我们一直能感觉却不自知的事,拍着我们心中隐隐绰绰却不甚清晰的影像。那不就是我们自己的投影吗?而且他还正在拍着,不是从资料馆里拿来的,而是刚刚出炉的!从此顿住了,观影的启蒙到此告了一个段落。

  因为这个特殊的开始,对杨导的关注就一直很深地留在了心里,甚至不管别人怎么说他,自己还是关注他。自己拍了电影以后开始在一些电影节上走,不记得是在哪两个电影节上了。其中有一个好像是在香港的电影市场上,我和焦雄屏老师一起碰到了杨导,大家介绍认识。印象中他总是笑嘻嘻的,个子高瘦,低着头和人说话。当时我就心里惊讶,他怎么也会在这里找投资呢?可惜的是人多事杂,没能更近地接触到他。

  其实那个时候就知道,台湾的电影市场被冲击得厉害,像他和侯孝贤这样的重要的人物也是艰难地在冲击中坚持。一直以来,对杨德昌所应获得的认同和荣誉始终没能到我心中的位置而伤感。可能他是真正的不会“顺应时代”或所谓“识时务者”吧。他对“顺应”的忽略和这个喧嚣浮躁的时代对一个天才艺术家的忽略可能就是我们时代的真实写照吧。

  《一一》获得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的时候,法国媒体惊呼他们长期忽略了一个电影天才。那时已经是2003年,距他发现癌症已经两年。2005年,他回到戛纳担任短片单元的评委主席(在我看来他更能胜任主竞赛单元的主席)。有幸的是我和摄制组带着《青红》也参加了那届电影节。

  《青红》的酒会他来了。还是和我以前的印象一样,一直笑,对比他矮的人含着腰。我把高圆圆、李宾、秦浩、邬迪一一介绍给他。当他们知道他是谁以后,我喜欢看到的场面出现了,虽然他们大部分人不知道早期的《青梅竹马》等,但每个人都知道“牯领街”。所有人立刻变成了他的粉丝,大家照了很多照。我那天昏了头,穿得像个傻冒,本不好意思拍照,但那个气氛以及多年心中对杨导的尊敬,就加入了阵营。现在想来心中很是高兴,因为那时我告诉他,他的电影对我们大家有多重要,他在内地有多少他的粉丝。他问:真的吗?那天他是绝对的明星。

  《青红》放映结束后一天,我们参加了电影节的官方晚宴。在等的时候,我们又站到了一起,他说他看了片子,非常喜欢。说那个气氛和感觉也让他想起早期的台湾。我们在一边淡淡地站着,有时找些话聊,还是很久以前对他的印象。并没有很多人上来和他打招呼,这在我几次见他在别的电影节也是一致的。会有一丝寂寞吧。我当时想。现在我才知道,那时他已经患病五年,并在2003年时就被医生判为只有三个月的生命!何止寂寞!

  大部分时间在媒体报端都鲜有他的报道和消息。这可能是一种失望造成的逆反吧,我想。虽然几次离他那么近的聊,接触,印象中却少有谈到电影这个话题。好像大家都有一种东西说不出来,和电影节的喧嚣相比,我更愿意体味这种若有若无的恬淡。

  前几天还在想,杨德昌的动漫出来一定会是一个惊喜吧。因为人需要鼓舞,受到鼓舞必又会产生动力。而且我总坚信他理性的创作方式和节奏所产生的创作力一定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退,不会因为这个社会浅薄的忽略而湮灭。可是,天不遂人愿。人们往往在失去的时候才突然感觉到其重要。我想,很多人对杨德昌的离去会产生同样的感觉吧。

  写这篇东西我也不知道它应该是什么或为了什么。和杨导几次淡淡的交往也没资格拿来回忆。除电影外对他又几乎是不甚知晓。但就是心里觉得想写几个字,为了那年轻时挥之不去的电影的记忆,为了心中一直惦记的那个寂寞的殿堂级导演,为了我们总是在失去后才醒悟的愚蠢。

  杨德昌先生,安心走好。

  本版署名文字皆为作者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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