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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权黯然落幕之后 李安《父亲三部曲》印象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0月30日01:37 新浪娱乐
《推手》(Pushing Hands) 导演:李安 主演:郎雄 王莱 王伯昭 Deb Snyder 李涵 类型:文艺片 上映:1991年 奖项:第28届金马奖 最佳男主角(郎雄)、最佳女配角(王莱)、评审团特别奖 第37届亚太影展 最佳影片 第37届法国亚眠影展 最佳处女作导演奖 国际天主教电影视听协会台湾分会金炬奖 最佳影片 剧情:留美计算机博士朱晓生在美国娶妻生子,他的父亲是位太极推手大师。他把退休后的父亲从北京接到美国一起生活。洋儿媳白天在家写小说,她觉得朱老先生的存在侵入了她的私人空间,干扰她的写作。朱老先生整日在陌生的环境里,对着言语不通的儿媳也憋气得很。儿子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一次朱老先生不慎走失,儿子几乎崩溃,喝醉了在家里摔摔打打,酒醒后他想到撮合父亲和寡居的陈太太,不料两位老人看出儿女嫌弃他们的意思,不仅不买账还颇感屈辱。老先生离家出走,到唐人街的中餐馆打工为生,和黑心老板的打手起了冲突,他用太极功夫放倒了十几个人,成了一时的大新闻。晓生到警察局找到父亲,老先生坚持搬出来住,教太极拳自力更生。一天,陈太太来找他,原来她也搬出来独居了,两位老人还住得很近,阳光下他们的心也靠近了。 1990年深秋,李安的剧本《推手》在台湾“新闻局”的剧本评选中拔得头筹,“中影”的制片部经理徐立功给他一千万台币预算,支持他赴美拍摄此片。李安蛰居六年后,导演生涯从这里正式起步。他“承包”了片子,拿上钱说定交货时间,到美国再组建班底,用独立制片的方式四周时间飞速拍摄完毕。为了节省预算长子李涵友情上阵,一点大的孩子一天跟着剧组十几小时地连轴转;自家的锅碗瓢勺都搬去当道具用,不惜在主人公发酒疯那场戏里把这些家当毁得七七八八。 虽然这是一部以老人为中心的戏,李沉寂多年,初为导演时的积郁、拘谨、惶恐和一点点疯狂都能在朱老先生身上捕风捉影地寻觅到。一身功夫的朱老先生在异国他乡生活圈子极为狭小,流落成中餐馆的洗碗工时,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餐馆老板赶他走找来多少人推他,他都立意坚定,岿然不动,固然是一时意难平,是老人的小孩脾气,也是他郁结之气的一次爆发,可惜朱老先生的英雄气概在后厨里怎么看也有些委屈。 太极推手、喜宴和中华美食在李安的父亲三部曲里被推到前台,导演强化了这些传统因素自身的仪式感,用它们来搭建整个剧情的架子,但是他对传统的态度暧昧不明,耐人寻味。朱老先生气定神闲、怡然自得的太极拳和儿媳烦躁的打字声恰成对比,然而太极推手无论怎样高妙,他还是进了美国的号子;在细节上处处重现李安自己婚礼的喜宴,从磕头行礼时的含蓄蕴藉到劝酒时近乎集体发疯的喧闹和嬉笑,是那样自然,导演转过头对不解的老美说:“这是中国五千年性压抑的结果!”推手和喜宴是摆出来给西方人看的东方民俗展,还是我们之所以是我们的土壤和根系?是他依依不舍的传统命脉,还是他不以为然、明嘲暗讽的古董?李安说了太多,李安笑而不答。 《推手》的品相在今天看来无疑是简陋的,几场高潮戏两位老演员镇得住场,可不少过场戏资质平庸,可以说难觅闪光之处;据说还因为资金的限制很多想法无法付诸实践。不过他能想得到晓生的家一定要有两扇大窗户,用来把老人和儿媳分割开来从屋外拍摄,借此表现他们彼此隔绝的心理状态,就说明这绝不是一位满足拍剧情片的导演。 《喜宴》(The Wedding Banquet) 导演:李安 主演:郎雄 归亚蕾 赵文瑄 金素梅 Mitchell Lichtenstein 类型:文艺片 喜剧 上映:1992年 奖项:第43届柏林国际电影节 金熊奖 第30届台湾金马奖 最佳故事片、最佳导演(李安)、最佳男配角(郎雄)、最佳女配角(归亚蕾)、最佳原著剧本 纽约国际独立电影及录影带展 导演奖 意大利国际影评人协会金车奖 年度最佳影片 剧情:定居美国的中国青年高伟同和同居男友赛门住在曼哈顿。伟同是家里的独子,远在台北的父母并不知道他的性取向,还一直惦记着他的婚事,指望早点抱孙子,伟同被逼得有苦说不出。正巧有位上海来的非法移民葳葳租住他的房子,西蒙灵机一动提出让两人假结婚,葳葳得到绿卡,高家二老得到安慰,伟同和西蒙得到安宁。他们本来想用一纸证书和几张照片蒙混过关,谁想二老亲来纽约主持婚礼。喜宴中西合璧,热闹非凡,宾客们摆弄新人的怪招层出不穷,高爸爸高妈妈的心里舒坦了,一对新人在闹洞房的环节擦枪走火,假戏真做。葳葳怀孕了,三个年轻人在父母面前大吵,父亲发病入院,伟同在病房外忍不住向母亲出柜。他们还在父亲面前隐瞒一切,谁都不知道老爷子听得懂英文。老人默认了塞门,葳葳决定留下孩子三个人共同承担。 年迈的父母在晦暗的通道里远去,在三位小辈眼含热泪的注目下,戎马半生的老将军在机场安检口高举双手。《喜宴》放慢这极具象征意味的一幕作为结束,父亲在西方,或者说在现代的情境下“投降”了,古老的父权谢幕了,不能说不和谐平顺,到底有些落寞。 当年《喜宴》在柏林影展放映博得满堂彩,把德国观众逗得乐不可支。片子的喜剧性东西方两边生效让李安颇为自得,而很多人认为《喜宴》巧妙地抵达了大团圆结局(Happy Ending)他却不以为然,一边辩解,一边自省。对一位在通俗情节剧和艺术诉求之间寻找平衡的导演而言,大团圆的罪名可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他的确有点冤枉。 在这场最终没有放到台面上说清楚的骗局里,父亲的权威在面上得以保全,而冷暖自知的辛暗地里酸各自背负:父亲明白自己人生“没有一处败笔”的完满不可避免地打破了;母亲明白她不会有媳妇了,还以为老头子蒙在鼓里又多一份忧虑;葳葳多了绿卡,也多了一个孩子;伟同也还是没能对父亲开口表明真实的自我。伍思薇的《面子》(2005年)也是美国华人圈里的故事,用女儿出柜和母亲忘年恋一明一暗两条线推进,剧情构架上对《喜宴》和《饮食男女》多有借鉴,相比之下,《面子》才算得上通透无瑕的大团圆,思想包袱甩得干干净净,人人自得其乐,笑逐颜开。李安屋檐下的人们即使可以达成和解,也往往有太多无奈,太多妥协,他们带着各自的心伤,往往会无言以对,一如《推手》那场看守所的高潮戏里父子俩抱头痛哭,一如《饮食男女》的尾声,家倩为父亲奉汤时那一声“爸”。这是就此释怀,还是重回爆发前的压抑?中国式的模棱两可。 李安说他不懂女人,不晓得怎么会有那么多女性观众喜欢他的戏。这不是谦虚。在传统中浸润得愈久,心里大写的男人愈明晰。他着力表现的传统文化一方面与父权深深绞合在一起:老朱在红卫兵的围攻下救子不救妻;高父对儿媳下的断语是看起来“能生能养”;每周日朱师傅的女儿们都不得不出席以父亲为中心的家庭聚餐。另一方面传统宽厚中和的雍容做派绝不会摆出咄咄逼人的架势,相反他会在婚礼前单独给新娘子一场戏,让她打电话回上海家里表露除她之外从其他人的立场出发都看不到的难言之苦。多年后他在两位男主角一次次重聚断背山的间隙,也不忘细心勾勒他们各自的妻子:一个让自己忙得抬不起头,一个枯坐良久。 这种温和的关照和体谅,让他唏嘘父权失落之余,刻画现代女性在新旧之间挣扎的困境时不会太面目狰狞。葳葳是个搞抽象画的穷学生,她起初不想留下孩子,高妈妈哭着抱住她,她说“我做不到,我有我的前途啊”。临别前,公公说“高家会谢谢你”,全是为香火考虑,婆婆对她有怜惜有歉疚,只是流泪说“保重”,孩子的父亲怎么说也是不爱她。这样一个孩子会带给她,伟同和赛门什么样的未来,还未可知。拥在一起相约孩子有两个爸爸?童话故事也不可以这样美好的。李安把力道都压在父子关系这一重心上,这里未免处理得轻巧了些,平滑了些,说他需要自省也不为过。 《饮食男女》(Eat Drink Man Woman) 导演:李安 类型:文艺片 上映:1994年 奖项:第39届亚太影展 最佳影片、最佳剪辑 全美影评人协会(NBR) 最佳外语片 剧情:圆山饭店的大厨朱师傅到老来味觉渐失,靠老搭档帮他品菜才能调味。他妻子早逝,带着三个未出嫁的女儿过活。他精心准备的家宴半点也调动不起女儿们的兴致,她们看来各怀心事。大女儿同学的姐姐锦荣身陷离婚官司,自顾不暇,朱师傅有空就照顾锦荣的小女儿。锦荣妈妈梁伯母从美国的二女儿家回来了,这是位鬼见愁的难缠老太太,可朱师傅把她奉为上宾,毕恭毕敬,女儿们猜想他两人好事将近了。 《饮食男女》里李安首度尝试多线结构,三个女儿三条明线,老爸一条暗线,面上“饮食”大行其道,大做文章,里子是不能言传,只能意会的“男女”之事;每周末的例行聚餐本是家庭凝聚力的表现,到头来却是家庭成员一一觅得配偶,宣告离家的发布会。几多讥讽,几多决绝,几多哀婉,成就父亲三部曲里最具艺术野心的一部。 孤寂的老父,心如死灰不想出嫁的大女儿,让人疑惑这是不是一部翻版小津。然而故事过半,所有先前尽心营造的人物形象,都在漫不经心的铺陈积蓄到临界点后陡然走样,观众不禁大呼上当:乖巧的小妹心机最重,最出格,小小年纪竟然未婚先孕;呆板沉稳的大姐爆发出鲜艳的性感,神速掳获了一位对她原本只有善意没有想法的同事;父亲酝酿与年轻的离异女子锦荣另立门户也很久了;而身为航空公司高级职员,看似精明强干,观念开放的老二,却在遭遇三重抛弃后,孤身留在已经卖掉的老屋里做大菜。 父亲发布离家宣言的那晚,梁伯母突然明白朱师傅想娶的不是自己,晕倒咒骂,场面一片混乱,众人把她抬出门去,父亲带着锦荣的小女儿珊珊跟在后面,他回头,二女儿家倩把着卧室的门框定定地看向他。他叹口气往外走,镜头给了家倩一个特写,她的双眼满是泪水,失望和痛楚一下子涌到画面上。这一刻,不仅是父亲治下的女儿们,连父亲自己都逃离了他的权威,其他三条线索积压的所有郁结的情绪都倾泻到家倩一个人身上。她职业女性的身份刚刚有所动摇,她刚企图转身返回她早已逃离的父亲找寻一点温暖,父亲已弃她而去。 《推手》里一干打手,一打警察都推不动的朱老先生,是三位父亲角色里最硬气,最固执的一位,他为了儿子过得好,也说服自己搬出来另住。《喜宴》里的老将军曾经是何等气派,老下属见了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坐,他得知喜宴的真相后大病一场,还是封了个生日大红包给儿子的男友,说谢谢他照顾自己的儿子。 《饮食男女》里的朱师傅同样是无力掌控小辈,实质上却与前两位父亲大有不同。没有《推手》里那场父子交心的对话,也没有《喜宴》不言自明的心领神会,《饮食男女》的餐桌才会变成家庭爆炸性新闻的发布会现场。朱师傅虽然做得一手好菜,但女儿们在他的美食面前个个食不知味,女儿们全不在意的做菜手艺,锦荣和珊珊却很感激很欣赏,朱师傅转投她们母女并不为奇。但他作为一家之主,面对家庭的冷漠和荒芜束手无策,只是一走了之。作为父亲,他几乎称得上完败了。 这次父亲后继无人,没有儿子要他投降,是他投向了小辈的新生活。父亲三部曲编排到这里,到黑乎乎,空落落的屋子里只有他和家倩两个人出席的家宴上,真的可以结束了。 父亲离家之后,传统和现代的杂糅不仅五味杂陈,而且面目全非。在传统和现代夹缝里求生存的女性,从功能上看,到美国追求理想的女画家是给男同志们生孩子的,独立而知性的职业女性是用来当“好朋友”的。无论传统,还是现代,大写的男人始终还是大写的男人。souvent/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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