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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郑克洪的返乡情结点燃电影之光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0月31日14:50  北京青年报
评论:郑克洪的返乡情结点燃电影之光

《我的教师生涯》海报

  采写/安顿(blog)

  采访时间:2007年10月23日

  采访地点:北京立恒名苑郑克洪导演工作室

  郑克洪,男,60年代生于湖北巴东。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blog)研究生班。主要电影作品有《男人河》、《丛林无边》《沉默的远山》《我的教师生涯》,电视剧作品有《朱德元帅》、《水困古城》、《铁血长平》等。代表作《沉默的远山》分别获得第11届中国电影华表奖优秀故事片奖和优秀导演、优秀男演员提名,2007年中宣部“五个一”优秀电影奖,第22届哥伦比亚波哥大国际电影节最佳故事片奖,第12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组委会奖等多项大奖。

  谁把梁家辉(听歌)“折磨”成这个样子?

  立恒名苑大堂的落地玻璃窗正对着楼前的一条小路,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试图停在路边。两名保安在“指挥”司机,车轮来回扭着,车却怎么也不能顺利“入位”。司机从车窗里伸出头来,有点儿着急了。他看上去大约四十出头,皮肤微黑,标志性的帽子两侧露出了标志性的长发。这就是郑克洪了。

  他走路很快,身体略略向前探着,据说这是常走山路的人惯有的特征———郑克洪来自山山水水连绵不绝的巴东,他的全部电影作品都在大西南、湘鄂西一带完成,走山路的日子并不比在北京这种大都市的日子少。他就这么弓身上前和我握手,这姿势里还融合了懂得时时处处给自己留有余地的人必备的谦虚。我说看来做导演能拿那么多奖,当司机还不算太称职,不是全才。他很谦和地笑:“路窄的时候都不容易。”

  如果不是因为“追星”,不会注意到郑克洪。这种状况有点像看时装秀,衣香鬓影赏心悦目,谁会去在意那个制造了一场繁华的人?

  从音像店买来《我的教师生涯》的影碟,是为了梁家辉。做梁家辉的“粉丝”20多年,这张影碟的封面让我难过。我的偶像老了,脸上带着沧桑,穿着很多中国老年男人都还在穿的小领子白衬衫,皱了也旧了,头发三七开分,眉头锁着似有无限忧患,那张因为扮演杜拉斯的中国情人而被全世界影迷牢记的脸已不再棱角分明……那一刻我想,谁把梁家辉“折磨”成这个样子?

  当天晚上看影碟,看梁家辉扮演一位乡村教师,从20岁背着手风琴下乡的青年渐渐风华逝去成为七十多岁桃李满天下的老人,从挺拔健壮满头青丝到腰背佝偻两鬓斑白,仿佛时光就是这样雕刻了一个平凡男人的一生。这中间有他在“文化大革命”中个人命运的起伏跌宕,有不得不放弃了城里的初恋女友在乡下结婚和妻子相守一生的甜蜜和甜蜜中掺杂的一丝丝遗憾,有对学生的期待和这期待落空之后的叹息与无奈,有因为和儿子无法交流而只能看着他走上自己并不满意的生活道路时的失落和自责……所有这些,被一段段文字质朴却不乏诗意的旁白贯穿起来,让我渐渐投入到故事之中,并且相信了这就是一个生活在乡村的老教师的一辈子。

  如果从表演的角度来说,这是一个另类的梁家辉,是在他以往的电影作品中不曾见到的人物类型。很多人说一名好演员是一座资源丰富的矿山,而当他遇到好导演和好剧本时,才有可能被开掘出最精彩的一面。这一次,梁家辉遇到了谁?我就是带着对一个小人物命运的感慨和对偶像表演的赞赏而找到了郑克洪这个名字———他是《我的教师生涯》的编剧和导演。

  不是没有财力和精力吗?那干脆不宣传了

  《我的教师生涯》在今年9月教师节前后上映,没有太多的宣传。“对我们这样一部小成本的电影来说,没有能力拿出大笔的宣传费请记者、搞活动、巡回宣传,我们做不到。不敢跟大导演的大制作去比较,人家的宣传费用拿来就够我们拍一部片子了。你说想不想宣传?那当然想了。可是我们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精力。”郑克洪这样解释《我的教师生涯》在宣传推广上的无声无息,“而且,这几年特别流行大规模地炒作电影,有些电影名副其实,有些就不一定,花了那么多钱,定了那么高的票价,把观众拉到电影院一看,原来上当了,根本不像说的那么好,你说下次观众还会相信你吗?所以,我就有了一种可以说是自信也可以说是自我安慰的想法。不是没有财力和精力吗?那干脆不宣传了。如果电影本身禁得住考验,靠好的口碑、好的质量会得到观众的认可,就让我们相信自己的创作品质和观众的判断力吧。这样想下来,我干脆用了一个特别不商业的名字,‘我的教师生涯’,很朴素很直白的一个说法,但也是最准确的。有意思的是,有人告诉我,有一部分观众还就是冲着这个名字和这种无声无息来的,他们告诉我说,人家就是想看看,这个没钱宣传还起了这么个老实巴交名字的电影到底好看不好看。”

  《我的教师生涯》的投资约500万元,到现在上映不足两个月,已经完全收回了成本,而且,国内院线和DVD发行商的反映都不错,刚刚过去的第30届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在“聚焦世界”单元展映了这部影片。

  郑克洪说,作为一部主流题材并且在人物背景、历史背景都非常本土化的电影,在国外得到了很好的评价和关注,这让他非常高兴:“电影艺术其实没有国界,它是一种特殊的语言,人人都能看明白。就拿这部电影来说,大凡受过教育的人都有自己的老师,描写老师的生活经历的电影,那不就是拍给每个有过老师的人看的吗?这个人群有多大,我的观众群就可能有多大。”

  这是任何导演都无法设计的动人情景

  《我的教师生涯》还有一个特殊的观众群,那就是在湖北西部山区的老乡们。这部电影是在宜昌地区的大山里、长阳县的小镇上拍摄的,其中的很多群众演员都是当地老乡,很多道具也是就地取材。拍摄期间,摄制组没有水了,到当地人家里要;有谁肚子饿了,跟老乡说一声,就有热腾腾的饭菜吃。郑克洪从“郑导”变成“老郑”、“郑大哥”,老乡们一边看热闹一边说“人家是给咱们拍电影呢”。这样的话让郑克洪悄悄地记在心里。当蒙特利尔电影节展映和国内影院上映《我的教师生涯》时,郑克洪重新走上了山路。他自己出钱组织了车队、租借了设备,从武汉出发,到鄂西山区去给那些曾帮助过他们、见证过这部电影出炉的老乡们“送电影”。

  郑克洪的博客里有不少他“送电影下乡”时的照片。乡村的晚上,男女老少带着自家的板凳集合在小学校的操场上,有的人干脆席地而坐,郑克洪坐在他们中间,大家仰着脖子看银幕上那些孩子们嬉闹、看那个“从香港来的陈老师”往凉水里下挂面……这个露天电影场时时爆发出笑声,银幕上谁家的娃娃正坐在教室里念书念得有板有眼……

  “坐在他们中间,我真的特别感慨。这种场面是任何导演都无法设计的动人情景。在大山里,在乡下,很多地方已经没有电影院了,老乡们要看一场电影非常不容易,而亲身经历拍电影就更难得了。现在,我就在他们中间,和他们一起看着他们身边的人在演绎平凡而真实的人生故事。那时候我觉得他们才是最了不起的,每个人身上都有我们不能想象的故事,只有当你真心地、耐心地去发现的时候,才能看到其中的精彩和闪光点。他们拉着我告诉我,我们喜欢你拍的电影,你拍的电影是我们的生活……这时候我特别感动,我觉得这就是我向往的、来自最普通的观众的认可。那时候我就想,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表现他们,让他们通过我的电影被更多的人认识和了解,让他们的精彩通过电影展示给世界。”说完这段话,郑克洪微微低下头,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样自发的“送电影下乡”不是第一次,在此之前,郑克洪也曾数次带着自己的作品下乡,而放映最多的是他的代表作《沉默的远山》。

  请影院把票价降到30元,实在不行就别放了

  提到郑克洪,无法绕过的话题就是这部令他收获国内外许多大奖的《沉默的远山》。影片描写一位身患绝症的乡村民政干部,在生命的最后一息仍然在为村民服务,而他的家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他有生之年拥有一张全家福,最终,这成了他和家人永远的遗憾。这部成本只有300万元的电影在当年推出后引起了极大的反响,被认为是众多主旋律电影中的一匹黑马———通过一个平凡的农村干部感人的故事来弘扬中国老百姓无私、坚韧、克己的美德。

  说到《沉默的远山》,郑克洪的话格外多起来。这部电影中几乎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职业演员,电影上映后,主演罗德元获得了很多电影节的最佳男演员提名和大奖,但在此之前,他只是重庆的一名普通文艺工作者。郑克洪说,罗德元和他有缘分,是天给他的。在《沉默的远山》开机前几天,男主角还是空缺,大家都在着急,郑克洪却坚持要在恩施当地找。他说“必须是当地人,离开了这个前提,这个故事就不会真实”。开机前三天,有朋友把罗德元介绍到了摄制组。郑克洪和他聊天,几句重庆话下来,当场决定“就是他了”。罗德元至少也是这座山脉、这条水系上的人。可是新的难题又来了,最初确定扮演妻子的女演员是专业出身,非常漂亮,和罗德元站在一起,怎么看也不是一辈子生活在乡下相濡以沫的一家人。最后,这位女演员主动提出不演了,郑克洪在当地请了一名从未接触过影视的妇女来担当这个角色。

  正是《沉默的远山》让郑克洪真正领教了什么叫做“电影改变命运”。伴随着频频获奖,大器晚成的罗德元在重庆电影艺术家协会担任了重要职务。而在片中扮演他的两个孩子的小家伙,一个成了湖北音乐学院的大学生,一个正在恩施地区艺术学校学习,也走上了自己的艺术之路。

  在郑克洪的办公室,有很多奖杯、奖牌和奖状是《沉默的远山》为他赢得的。郑克洪说他最难忘的是波哥大电影节放映的情景。当时很多国内外的著名导演和影评家都在现场,放映结束,鸦雀无声。他当时心里很不安,他想这一定是因为这部电影太中国、太乡土、太不惊天动地了,这一定是因为文化上的差异……就在此时,全场1000多名观众起立为他鼓掌。之后,有很多影评人主动走来和他交谈,他们说的最多的,是“人文关怀”———他们说在这样一部描写小人物经历的电影中,看到了导演的英雄主义情怀。

  关于《沉默的远山》,郑克洪还讲了一件事。电影获奖后,一些影院陆续开始放映,并且把票价定得颇高。郑克洪通过互联网知道了这个消息。“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看这部电影不应该花这么多钱。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才挣多少钱?让他拿出这么多钱去看一场电影,我都替他不值。如果这么贵,那以后就更没有人看电影了。”

  郑克洪通过关系找到了电影院,要求把票价改到30元,如果实在不行,就不要放了,让观众买影碟好了。“低票价直接影响我们的收入,但是我总觉得不能这样。对钱,我是这样想,比如我一辈子的花销是100万,那么多出这100万的部分对我来说就没有意义,那就是社会财富,最终要回到社会,既然是这样,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郑克洪这样说着,有点儿不好意思,“好像说大话是吧?不过我真是这么想的。”

  让故乡的山水在电影中定格

  在《沉默的远山》和《我的教师生涯》之前,郑克洪还有两部电影作品,《男人河》和《丛林无边》,都是在湘鄂一带长江沿岸拍摄的。他说这是源于故土情结。从小,他跟随父母在巴东的一个小镇上生活,直到14岁才走出大山。对那里的环境、民风、习俗非常熟悉,至今他还能讲当地的方言,还有一批当地的朋友。每年,他总会回去几次,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而当他成为一名导演之后,他的愿望之一就是让故乡的山山水水在他的电影中永远地定格。

  “我已经在北京工作和生活了十几年,我常常想,文化这种东西就是这么有意思。我站在这个地方回头看我的故乡,觉得很多东西是能看得清的,也会有很多类似思念的感情,就连小时候、年轻时候的记忆,都格外的清晰。但是我也想,如果我真的始终留在那里,也许我会被那里山水的淳美和民风的淳朴淹没,也许就不会有这样远离之后再回望的思考和感悟了……”

  在接受采访的第二天,郑克洪启程到深圳参加中影集团深圳公司和百老汇影院等单位为他主办的个人电影周。问到归期,他说:“也许我还会顺便回老家看看。在北京,我是外地人。北京有很地道的湖北菜馆,但和家乡的味道比起来,总是不同……”

  访谈

  长江电影

  安顿:您的电影被界定为“长江电影”,能不能做一些具体的阐释?

  郑克洪:我不太赞同导演断代的说法,比如第几代导演什么的,我倒是觉得,可以从地域来划分。其实中国历史归根结底是两条河流滋养的,表现在电影中也是这样。“黄土地电影”曾经是一个群体的共同创作风格,它构成第五代导演主要作品群和主体风格;“长江电影”是以我拍的《男人河》为主要实践基础,以个人艺术主张为主要理论来源,还有章明等人也做了很多这方面的探索。

  “黄土地电影”更多地是对传统的否定和文化走向的迷茫,多表现中国文化的落后一面;“长江电影”更多的是对传统文化的再肯定,表现出新的全球文化视野下中国文化人的自信心。“黄土地电影”从风格上表现为生活和文化秩序的严谨与内缩;“长江电影”从风格上表现为精神的灵动与扩张。

  主旋律

  安顿:《沉默的远山》和《我的教师生涯》被评论界称为“主旋律影片”或者“主流文艺片”,您对这种题材的理解是怎样的?

  郑克洪:以往一说主旋律题材,观众就会想到一些以宣传和教化功能为主的电影,为了达到宣传某种理念的目的,不顾主人公的现实性和真实生活逻辑,刻意塑造成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大全”式的英雄,这种电影因为缺乏真实性而被观众反感,其实这是可以理解的。

  列宁说过,好的文艺作品应该是主体隐藏得越深越好。我一直觉得主旋律电影也可以是好看的、有市场的、能深入人心的,关键是看你怎么拍、拍什么。现在了解和认识世界的渠道那么多,人们越来越不喜欢被教化,而希望你给他呈现你所想要表达的一切,把最后的判断留给他自己。通过塑造一个英雄人物来教育全体人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所以从《沉默的远山》开始我想做一种尝试,那就是把我们身边的小人物的故事搬上银幕,当然,他们是主流人群,是在生活中默默贡献自己、保持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的一些好人、善人、值得我们学习、能给我们带来感动的人。比如这两部电影,都取材于生活中的真人真事,这种真实的力量是无与伦比的。

  新英雄主义

  安顿:在你的作品介绍中,数次出现一个提法,“新英雄主义”,这是你全部作品中人物的主要精神特质吗?

  郑克洪:新英雄主义是我自己总结的一个说法,也可以说是我目前塑造人物的最典型的精神特征。以前,我拍过历史上的英雄人物,从关公到朱德元帅,他们能打动我,也能打动很多观众,但是,总有一种感觉,就是他们距离我们还是有些遥远,我们会被感动,但同时也明白,他们就是他们,我们成不了他们。从《沉默的远山》开始,我越来越感觉到,其实我们需要的英雄人物就在现实生活中,他们过着和我们一样的日子,却能像点亮蜡烛一样照亮自己也照亮别人。只要你认真发现,每个人都可能成为某种意义上的英雄,这种英雄实际上就是我们人生的榜样。

  评论

  郑克洪由诗人而编剧而导演,其作品杂糅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底蕴和西方现代哲学的思考,往往以诗化的形式加以传达,指向深邃,风格独具,是国内为数不多的注重作品的人文风格和哲学、思想内涵的影视导演之一。

  《沉默的远山》重新塑造了一个走下神坛的主旋律“英雄”人物,他默默地走向了远山的彼岸,再也没有回来。面对妻子的无奈,他无言;得知不久于人世时泪水滴在香烟上,他无言;弥留之际看着妻儿围在身旁,他还是无言。一个如此沉默的人却将满腔热诚给了生他养他的土地,给了那些质朴的乡民……这样的英雄不再是以前那种高大全的“神”,他只是个普通的人,你身边的人,你心里的人。

  郑克洪是一个很有返乡情结的人,多年来,在中国长江流域的地区奔跑,奔跑途中,留着长发,若有所思。并且,在“河”上,在“生涯”,在“丛林”,在“远山”,居高临下,从容不迫,亲热地跟所有的人民打着招呼,用电影完成他的返乡之旅。其实说来,返乡既近又远,它绝不仅仅是一个地理和亲缘意义上的概念,也不仅仅是一种过去时和现在时。不妨说,返乡就是一种对精神家园的守护,如一盏灿然盛开的灯把未来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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