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早报：暴力阴森《老无所依》缘何获奥斯卡

　　作者：西风

　　美国西部时间2月24日，第八十届奥斯卡奖落下帷幕，科恩(听歌)兄弟暴力色彩浓郁的《老无所依》一举夺得最佳导演、最佳影片、最佳改编剧本()以及最佳男配角四项大奖，成为奥斯卡众望所归的最大赢家。

　　表现暴力及其哲学思考，向来是包括电影在内的艺术样式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库布里克1971年的作品《发条橘子》，堪为暴力影片史上里程碑式的作品。该片对青少年暴力行为矫枉过正般的展示，显露了库布里克深邃的哲学思考：无论是反暴力或任何理由，都不能扼杀人自由的灵性，否则，必然导致国家暴力的强化，会带来更大、更不可抗、更难以想象的灾难性后果。

　　暴力影片很容易引发争议，最著名的例子是《天生杀人狂》：导演奥利弗·斯通本想通过对暴力的渲染来反暴力，讽刺推波助澜的新闻媒体。杀人如麻的夺命鸳鸯，最后甚至干掉了史上最敬业、让他们成为青少年偶像、间接帮助他们越狱的记者。记者在监狱里也放了几枪，电视台问他感觉如何，他对麦克风叫嚣：“活着，我感觉我在活着！”人的兽欲就是这样被激发的。

　　1994年，影片上映的同一年，平均年龄只有二十一岁的一对情侣奥黛丽和雷在巴黎大开杀戒，造成三名警察和一名出租车司机丧生，奥黛丽搭上了性命，雷被判二十年徒刑。警方搜查两人的物品时，发现了大量与《天生杀人狂》有关的资料；1995年，也是在法国，十八岁的沃伦·尼克伙同塞巴斯蒂安猛刺十六岁的受害者阿布戴尔三十九刀。沃伦·尼克在法庭上承认，她对《天生杀人狂》十分着迷。同年3月8日，自称看过不下二十遍《天生杀人狂》的美国情侣本杰明和莎拉洗劫洛杉矶一家商店，导致一死一伤的惨剧，受伤的拜尔斯终身瘫痪。受害者家属将斯通及发行该片的华纳公司以教唆罪一起告上了法庭。次年3月，路易斯安那州地方法院宣告斯通无罪。

　　《天生杀人狂》的制作水平得到了一致公认，摘得第五十一届威尼斯电影节评委会大奖，其凌厉的剪切和肆无忌惮的暴力宣泄让一朵恶之花奇异、妖娆地绽放，以至个别观众沉溺其中，忘却了影片的主旨所在。斯通提醒说：“我把《天生杀人狂》当作一种讽刺。过去的二十年中，凶杀犯罪日益为公众所瞩目。电视新闻充斥凶杀犯罪镜头，新闻节目沦为金钱的奴隶，暴力这种恶魔的毒汁侵入了我们每一个人的肌体。”

　　《老无所依》英文片名“NoCoun鄄tryforOldMen”，出自叶芝1928年写下的不朽诗篇《驶向拜占庭》的第一句。在叶芝心目中，拜占庭王朝(公元527年-公元565年)是贵族文化最后的荣耀。《驶向拜占庭》表达了诗人对现代物质文明高度发达带来的精神空虚和沉溺肉欲的厌恶，以及对精神理性的向往和推崇。“老无所依”准确地传达了影片要表现的社会氛围：1980年代的美国西部，人心不古，毒品泛滥，犯罪横行；活下去，就得比敌人更狡猾和凶残；没有人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警长只能用冷嘲热讽面对不可捉摸的疯狂杀手和混乱的世界。

　　汽瓶(用来杀人、开锁，威力惊人)杀手的发型十分可笑，可笑到了滑稽的地步。他一出场就是死神的象征，他外表正常，内心极其变态，但叫人毛骨悚然()的是，他有自己的一套“杀人”逻辑：凡是能够活动的物体，都有可能是他潜在的攻击目标。哪怕开车途中发现一只与世无争的乌鸦，他也要腾出一只手来，向它开枪射击。当然，要是他心情不错，而你又猜对了硬币的正反面，他也会流露略微有些遗憾的样子放你一马。最酷的是一个发型时髦的老太婆：“我已经说过了，警长不在！你可以从这里走了。我不想再看到你。”观众都觉得她简直是在找死，怎么可以对一个粗暴到了极点的家伙这么粗暴呢？不可思议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就在每个人都以为留着老气横秋发型的杀手要大开杀戒的时候，他却一走了之。

　　啊，究竟是谁出了毛病？是我们，还是这个世界？

　　影片的结尾：酷得流油的杀手突然遭遇车祸，狼狈不堪地逃逸……太狼狈了，狼狈得你不相信他之前会那么酷。能自然流畅地从一个铁石心肠的杀手身上挖掘出深不可测的人的内心世界，他的疯狂和脆弱，你除了感叹科恩兄弟的天才和原著小说的伟大，真的是无话可说。

　　自1984年以《血迷宫》出道以来，科恩兄弟就成为世界影坛暴力题材影片不容忽视的重要角色。《老无所依》是他们为西方主流商业大片汇入的又一部黑色、另类的美学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