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都市报:《二十四城记》论厂花的倒掉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4月30日11:08  南方都市报

  

南方都市报:《二十四城记》论厂花的倒掉
《二十四城记》

  作者:韩松落(blog)

  一部电影若以1950年到2000年间,中国工厂的女性为主人公,以她们的生涯折射大时代的生涯,哪些场景必不可少?

  一个画面立刻浮现在我脑海:女工们挽着脸盆(搪瓷的,或者塑料的),从工厂的公共澡堂走出,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脑后,小碎花的衬衣紧紧贴在身上。她们互相打趣,说些玩笑话,甚或你推我一把,我搡你一下,她们中间的主角———照例是最美丽的一个,就在这些话语和动作间凸显出来,镜头总是眷顾她,她较她们显得沉静,她也不任由湿头发散着,而是用一方小花手绢松松(听歌)地扎住它,她们在她身上的动作,也总是收敛许多———人,稍微美丽一点,就平添许多震慑力。那些细碎的洗浴用具,静静地盛在她的脸盆里。

  贾樟柯的《二十四城记》已成为入围第61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惟一一部华语电影,就是不知道,在翟永明和他合作的剧本里,有没有这样的场景?在这样一部以三代厂花为主角的电影里,有没有吕丽萍(南方都市报:《二十四城记》论厂花的倒掉 blog)陈冲(blog)赵涛(blog)三位女星扮演的厂花,湿漉漉地垂着头发,从工厂澡堂中走出的场景?甚至三个段落的交替,也可以在澡堂门前完成,上一代厂花带着女儿进了澡堂,下一个镜头,成年后的下一代厂花从澡堂里走出来,已经成为女伴中的焦点。

  这种场面着实滥俗,贾樟柯导演大概不屑于使用这样笨拙的桥段,但在当年的工厂里,澡票和饭票,每月一次,或者半月一次,由工会干事发放到工人手中,工资条上,还有“洗理费”和“报刊杂志费”这样的项目。人,生在工厂,工厂就是他的一辈子,每个工人身后,都有一个工人之家,一代一代,格式不变,脉络清晰。就像《二十四城记》里的厂花一样,第一代来自东北或者上海,第二代就生在工厂里,念个技校或者中专,再回到工厂里工作,第三代或许就有了机会念大学,她们设法走出去,再也不回来。实际上,1998年以后,她们也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在这样生生不息的转换中,女工走出澡堂的场面,每日可见,落日的余晖照在她们身上,工厂的广播里放着轻松的乐曲,那是一天当中最愉悦的时刻,也是工厂少年(比如我)眼中,最初所体会到的、至今仍感念的,女性最美好的时刻。

  厂之不存,花将焉附?一个时代既已进入电影,这个时代就已终结,厂花们在贾樟柯的电影里一经定格,厂花们的时代也就可以画上句号,而这个句号,往往不是一声喟叹,而是定向爆破的声音。

  所以,我怎能不热爱贾樟柯?他记录着我们这个时代最普遍的声音。多年后你若问我,这个时代是啥样?我会回答你:“轰隆隆”。什么是“轰隆隆”?这是我们的密语。

  ●本版言论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厂花

  释义:一个工厂里最美的女子。

  例句:贾樟柯新片《二十四城记》入围第61届戛纳影展。该片围绕一个国营老厂的三代厂花(吕丽萍、陈冲和赵涛饰)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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