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城记》：你所消失的足以让我荣耀一生

　　特别约稿：《成都商报》潘媛

　　这是2007年成都的一天，天空是有着一种透明感的灰，楼房安静地伫立，因为是远景，所以看不到具体的人，但你能从空气当中嗅出一种安逸的味道，同时，涌动着一种变革和新生的潮流。

　　贾樟柯以这样的镜头结束了长达1小时52分的《二十四城记》，并配以万夏在《本质》中的诗句。

　　安静的黑暗中，突然掌声雷动，灯光投下来，陈冲(blog)、赵涛(blog)和贾樟柯一脸沉静地接受着这样的掌声。人们为这座城市动容，也这座城市的人们动容。尤其是在成都刚刚经历了一场灾难之后，《二十四城记》尤其显得复杂、有力和丰满。

　　贾樟柯说，这部电影很难解释，但应该是惊心动魄的。惊心动魄并不稀罕，但能够以非常隐忍的态度，以非常安静的讲述，以高强度的情感和从容的细节来逐渐侵蚀人们的坚强和冷漠，来制造惊心动魄，确实非常牛B，贾樟柯此役赢得不动声色。

　　说起来《二十四城记》应该是一部极其枯燥的闷片。9张面孔，9段讲述，虽然有4个职业演员的表演夹杂在5个真正的工人讲述者当中，但演员的表演空间也非常“狭窄”，基本上还是以讲述为主。影片不断穿插人们没有表情的面孔，静止的画面比比皆是，而大段的台词使得影片几乎没有任何剧情发展。

　　然而，看完整部影片，丝毫没有沉闷的感觉。相反，贾樟柯前所未有的实验性拍摄给电影带来一种兴奋感，他的电影从未显示

　　出如此成熟的节奏感，演员的表演和工人的讲述融为一体而又形成反差。语言的冗长感在讲述的真挚中被化解，有眼泪，但绝不是为了煽情。

　　如果说结构是电影健全优美的四肢，那么细节就是《二十四城记》身体里无处不在的血管，在宏大的背景下讲述群体命运，如果没有细节简直难以想象，但贾樟柯做得很好。《二十四城记》是一部关乎回忆的电影，但所有这些具有时代意义的细节放在一起却没有堆积感，因为它就在我们身边，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音乐和诗句，是贾樟柯朴实的电影语言里跳跃的浪漫。厂花陈冲一辈子的感情生活都是阴差阳错，这个时候响起的是陈冲30年前主演的电影《小花》的主题曲《妹妹找哥泪花流》；主持人赵刚讲述自己当年做学徒时决定放弃当工人的机会，响起的歌声是“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陈建斌讲述初恋分手的故事，当年女孩子决绝的背影留着信子头，立刻响起的是《血疑》的旋律。诗歌的片段则被放在讲述之间：落寞的厂花讲述之后是《葬花词》里的那句“怪侬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整个车间是一只巨大的眼珠，劳动是其中最深的部分”，则来源于欧阳江河的《玻璃工厂》。

　　最后，演员的表演值得钦佩。陈冲一如既往的精彩，贾樟柯选择她就已经是成功，一个从上海来的厂花，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满厂的男青年都来看她，她挑啊选啊，最终孤老，在面对镜头时仍然没有忘记带上一根劣质丝巾，说话的时候不断搓手，这个角色，除了陈冲，还有谁呢？陈建斌则是意外惊喜，相比三位女演员，陈建斌是最“不演”的一个，他太棒了，长达5分钟的独白，简直就是一份满分作业，足以成为表演系的教学范本。相比之下，吕丽萍( blog)的表演是影片的一道划痕，长期的电视剧生涯使得她的表演方式与其他讲述者有些脱节，赵涛部分后半段的激情四射则成为电影最后的惊喜。

　　一位法国观众说，他很喜欢《二十四城记》，电影的细节他不一定能感受完整，故事的背景他不一定能全部了解，但他确实被感动了。

　　9张成都人的面孔，9个隐忍的生命个体，他们一直都在承受，承受这个社会的变革，承受这个城市的变迁，承受个人年华的老去。导演说得好，贾樟柯的电影，中国人，包括成都这座城市，不需要金棕榈的肯定！在看完电影之后，我才体会到导演的深意。

　　《二十四城记》俨然已经征服了戛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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