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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晓杰/文
七月十五,时为中元节,民间谓之鬼节,佛家称为盂兰盆节,是日鬼门蓬开,孤魂野鬼可享人间飨牲,以便安心入六道轮回。中国传统向来钟爱“人鬼情未了”的情节,我也是凑趣,去影院看了今年国内第一部惊悚悬疑电影《荒村客栈》。电影由素有“中国卫斯理”之称的小说家蔡骏(blog)小说改编,又有香港著名电影人文隽监制,帅哥美女,人鬼纠缠,爱恨痴迷,倒是难得的“鬼节看鬼片”的体验。惊吓之余,片中柔软的情感内核更让人感动。影片结束时,全片中牵动三世之爱的女性“小枝”张檬()那张哥特式凄美的“鬼脸”、荒凉天使般的气质浮现在心头,仿佛有一句温柔而坚定的话萦绕耳边:“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港式惊悚之爱
“帐摆流苏,被翻红浪”。一张古老的雕花大床烘托出无限旖旎气氛,故事就围绕这张古床展开了一段三世情缘纠葛。明代的胭脂妇人苦等远征夫郎未能践约而归,幽愤自缢而终,从此荒村中流传着一个传说:在这张床上睡过的未婚男女,便只能同身边睡过的那个人结婚;在这张床上睡过的花心薄情的男人,胭脂的怨魂便一直缠绕着他……
黛瓦粉壁,马头翘角,在寂寥凄美的徽派庭院中,如今这座大床的拥有者、“荒村客栈”的店主欧阳,与他那一直被他深情提及却从未露面的妻子小枝,共同迎接来了新住客:音乐人孟凡与被他抛弃的前女友何盈。两位不同时代的男人,各自有着各自的野望与欲望,欧阳在二十年前为了追求新的事业,决然抛弃了女友小枝,远赴他乡。孟凡为了寻找新的音乐灵感,也撇下女友,以“不爱,就不会痛”的决绝来到了这座“荒村客栈”。在古床与胭脂的悲歌笼罩下,两对男女,开始了一段惊心动魄又锥心泣血的艰难心理疗愈之旅。
说惊心动魄绝不为过,港式惊悚鬼片牢牢占据世界三大恐怖电影之一的地位,比起美国的感官刺激、日本的心理悬疑,港式惊悚在步步惊魂的心理暗示之余,感官效果也不逊色,更有浓郁情味,以层层包覆的狰狞果肉护住那内里的柔软伤口。情耶邪耶?鬼耶人耶?人鬼殊途从来不是爱的绝路。做了鬼,反而更能爱得无比坚定。反衬之下,红尘中挣扎的男人功利百相,愈发渺小起来。厉鬼纠缠之下,影片上演的是一部男人的“惊魂记”。
欲望法则拘禁下的男女冲突
古人写妇人痴等丈夫远归,历历细节在目:“终朝如醉还如病,苦依熏笼坐到明。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可怜侬在深闺等,海棠开日到如今。”今日女性虽有独立经济地位,然而一颗痴心却是古今同理。无论胭脂、小枝与何盈,最牵挂在心的是她们的男人,而男人们呢?
男人们的欲望在远方。他们离家出走,功业名利是他们的追求,忘情背义屡屡上演。新的时代,欲望法则的自由更给了男人好借口:“我不再爱你了,我们分手吧!”轻飘飘一句话将种种情分勾销。只是他们还并不晓得这份轻易背后的伤害——《荒村客栈》上演的就是一部男人的“惊魂记”,女人的“复仇记”。
关智斌(听歌)扮演的孟凡在客栈中步步惊魂,厉鬼胭脂不时出现,提醒着背叛的恶果。欧阳二十年后幡然醒悟,却再追不回小枝当年模样,他是一位“忏情者”,更成为女性复仇的执行者。
让这两个男人“惊魂”的女人,是电影中的胭脂与小枝,这两个角色都由演员张檬扮演。一人两角,各有特色。80年代在山沟中苦等欧阳多年的小枝形象,清丽的气质仿如浑金璞玉,臃肿的棉袄与纯色的红纱巾,衬托出那个年代的女性最朴素也最醇美的爱意。片中最打动我的地方,是欧阳与“塑像版”小枝翩翩起舞,木偶般的小枝斜倚在男人怀抱中,日影之中,她了无生气,而空气中明明听得到一曲爱的悲歌,凄凉又感人。而明代的胭脂形象,妖异凄厉,尤其是那张在荒叶枯木中展露的“鬼脸”: 薄瓷般的面庞又一分为二,一半是素颜红唇,婉丽可人,而另一半斑斑血丝布满右脸,瞳孔里射出血红的颜色。温柔的眷恋与凄厉的执着对立而绝望地统一在一个面庞之下——那是世世纠缠不肯离去的爱的执念。
清末国学大师王静安轻易不启词章,有首《阮郎归》却是词清旨浓:“美人消息隔重关,川途弯复湾。沉沉空翠压征鞍,马前山复山。浓泼黛,缓拖鬟。当年看复看,只余眉样在人间。相逢艰复艰。”演员张檬那张温柔而凄厉“鬼脸”,倒正是道出了红尘男女间关于爱的眷念与艰难。相逢艰复艰,倘若相逢,还是珍惜眼前人的好。否则,“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荒村客栈》提醒男人们:小心背后那一缕美丽的芳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