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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家辉 ●家天下
《赤壁》下集比上集更改编了三国历史,备受批评;但如果你因此人云亦云而破口大骂吴导演,除了显出你的幼稚无知,实在没有太多意义。
改编了,又怎样?吴宇森是在拍电影,不是在写历史,改编又何妨?如同罗贯中综合历朝的江湖说书而写成《三国演义》,里面内容就有至少七成跟所谓堂堂官史《三国志》大不相同,但他摆明只是在讲古而不是写历史,改编又何妨?
说到底,什么是写历史,什么是讲古,个中界线实难辨认,大家都不是在说司马迁的《史记》根本就是小说演义吗?否则,他凭何知道项羽在楚营内对虞姬说了些什么?他基本上说是根据民间口耳相传的“江湖传说”而写出历史,但那些传说又从何而来?难道当时有人躲在营帐内的屏风后偷听不成?
我们今天阅读《史记》仍有感动,只因文字好,人物性格栩栩如生,喜怒哀乐,对白独语,在司马迁笔下如一块块碎片被精准地拼贴出一位位英雄狗熊,令我们在千年以后仍然感受到、仍然相信,是的,在岁月长河里曾经有过这些脸容,他们站在历史的关口,曾经做过这些反应和抉择。换是我们,很可能亦会如此。
所以司马迁写出的不止是故事而更是人性,以及,伴随人性而来的思想与感情,亦即时代变迁里的“微言大义”。而必须再说一遍:这皆以一手好文字打底,如果文字不佳,其言再“微”其义再“大”,亦难令世世代代读者深被撼动。文学艺术的本质在于文字语言的精致经营,所谓历史,只是艺术家手里的材料元素,随你塑弄。
假如我们承认电影是一种艺术形式,便亦应回归影像语言的判断标准。吴宇森在《赤壁》下集突出了女性力量(孙尚香和小乔对战果的影响),显然是乱写历史,但这绝非评论重点,因为这也不是吴导演的什么伟大发明,荷李活电影近年亦常从女性力量角度改写童话,潮流所趋,吴大导未能免俗而已。
真正关键是电影语言,吴宇森成败,只应以此为准。改编历史者也,本来就是他的人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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