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邪西毒终极版》剧照

　　当一部艺术作品推出所谓“终极版”的时候，往往像一个玩笑，如果艺术有止境的话，那所有大龄文艺青年们都可以顺利结婚生孩子去了。不过，电影不是不是单纯的艺术，给一个商品画上“最终成品”的属性没什么不妥，用日益革新的技术给胶片涂上更美妙的光辉当然更无可非议，何况，电影是人的创作，知也无涯，但人生有涯，如果逝去的灿烂灵魂可以在银幕上重新复活，我们应该为此庆幸并祈祷。

　　《东邪西毒》一片的价值不必赘述，早有汗牛充栋的分析和感慨在那里。无论对电影史，或是更详细的分类中，如香港电影、武侠电影、文艺电影、小资电影等等都是一个与众不同、别具魅力的存在。即使在王家卫个人的电影作品中，与其大多数的城市题材作品相映成趣，依然是独树一帜的旷世奇作。不得不说，《东邪西毒》几乎是电影史上一个无法复制的奇迹，国内外许多导演的都市电影中都能找到王家卫的影子，但自1994年原版《东邪西毒》上映之后，至今仍没有第二个与之表现形式、内涵韵味相近的武侠电影出现，就像独孤求败可以独步天下，却无法弟子昌盛，形成门派一样，它始终是遗世独立的另类经典。或许连王家卫自己，都很难再拍出又一部《东邪西毒》(比如《南帝北丐》)了，所以，他只能在天下无双的原版上勾勒更清晰的轮廓来聊以自慰，就像金庸对自己作品的修改版，新旧之间孰优孰劣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它依然在流传。

　　在《东邪西毒·终极版》上映之际，有一个名字无法回避，那就是张国荣。全片八大巨星各擅胜场，以书为喻，梁家辉是书眉，梁朝伟是书脊，张学友是书胆，林、刘、张、杨四女是纸纹与插图，只有张国荣堪称全书之魂。细品之下，张国荣饰演的欧阳锋性格之丰富极致、深情而复杂，邪而不谬、伤而不悲，若放到外国名著之林，恐怕是另一个《飘》中的白瑞德。这次表演足以列为其生涯的代表作，亦正亦邪、亦狂亦侠的潇洒姿态令人神往。五年前一缕香魂飘散之后，多少大师名导为失去了最佳男主角而放弃或委屈了自己多年筹备的电影计划，尔冬升的《三少爷的剑》、陈凯歌的《梅兰芳》……“没了哥哥，世上不知少了多少美”，当《东邪西毒·终极版》的最后一个镜头定格在风神俊朗的欧阳锋脸上，那是我们从未见过的画面，仅仅为了这一幕，终极版就不会缺乏意义。

　　谈到“终极版”的改变，无非两个方面，客观的——电影修复技术的提高令经典之作旧貌换新颜已然成为可能，实事求是，尽管原版的粗糙颗粒是影迷心中难以磨灭的记忆，但终极版画面上的美感质感是前者无法比拟的，色调、光线、明暗的细腻华美的确更大程度还原了主创们最初的构想，想想原版的画面素质，不提王家卫，也的确有些对不起杜可风与张叔平两位大师的心血。而且，这种调理渲染已从普遍的DVD市场走向了大银幕，从商业上讲，无疑是又一个经济增长点，如果收益合理，王家卫将成为开先河者，也许日后诸多之前只能在碟市上流传的香港经典，都有重现内地银幕的机会，从这个角度讲，无论对影迷或是电影历史，都是弥足珍贵的。

　　主观的——在于争议颇多的内容方面的剪裁，这是王家卫作为创作者的抉择，原版包含的记忆和情感让也许是观者裹足不前的原因，就像即使罗大佑进了纵贯线， “亡命之徒”还是永远也比不上“东方之珠”一样，但“亡命之徒”才是现在的罗大佑。变位思考《东邪西毒》两版，倘若画质的进步依旧存在，而内容方面让前后两版互调，原版更加暧昧和凌乱的表达想必会激来更大的非议。随着年纪和阅历增长，创作者看待事物的角度和心境必有不同，王家卫能将年轻的激情与迷惑沉淀成更清晰分明的叙述，这无疑是一个进步，也让人们看到已经停滞多年的王氏电影潜在的新希望。禾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