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浩月

　　博客又成斗牛场，这次捉对厮杀的是宋祖德和郭德纲。分不清谁是牛谁是斗牛士，因为这两位的骂功各有千秋、难分伯仲。眼下这场骂战仍未结束，宋说“一定要打败郭德纲”，郭说“我们奉陪到底”，但作为观众应该清醒地明白，最精彩的一幕已经演完，南北这两大名嘴的第一次正面碰撞各有所获，该到鸣金收兵的时候了。

　　这次骂战因小沈阳而起。先是宋在网上贬损小沈阳，郭看不惯，力挺了一下小沈阳，紧接着针尖便对上了麦芒。这或是一场被期待许久了的骂战，宋一张大嘴横扫娱乐圈从未遇敌手，郭的确也有相声之外的才华藏而未露，两位堪称“相骂恨晚”。即便没有小沈阳当导火索，郭宋都是性情中人，早晚也免不了切磋一下。

　　每次网络骂战，都会留下一二经典语录。凭借多年说相声日积月累下来的功底，郭德纲的损人功夫还是独具风骚的，“祖德对工作太忘我了，要注意身体，你不属于自己，你的身体属于所有肇事司机。另外，出门时，一定要佩戴避雷针，防患于未然”——郭德纲用实践证明，凭借这种总结创新能力，他仍是相声界的希望。宋祖德虽略输文采，但其乱箭齐发的阵势，仍具不小看点，将诗歌体裁运用于骂战，展示了诗歌这一文体在网络时代的新应用，也算是别出心裁。

　　郭宋骂战，成为三月底四月初娱乐界的头等大事。这段时间，连陈冠希老爸破产都能做成连续报道的娱乐圈实在太寡淡。讨论即将上映的《南京！南京！》太沉重，张静初《红河》用裸替太乏味，唯有郭宋骂战，有非常好的娱乐效果，又方便网民参与，是具有可持续性发展的大众话题。它符合网络时代的娱乐特征：名人口角、道听途说、添油加醋、鸡毛蒜皮、污言秽语……以嘴巴痛快为主要目的，不必负什么责任。对于本就不具备什么公众形象的名人而言，这样的炒作甚至不会减分，反而会提高其人气。

　　从传播的角度看，郭宋二人的这次骂战，不像是互为敌手的一次交锋，而是相声中常见以砸挂为手段换取观众掌声的一次成功演出。在角色分配上，郭德纲扮演的是逗哏，宋祖德扮演的是捧哏，他们都恰到好处地挠到了观众的痒处，因而使得这场“演出”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两人天南地北虽然隔得远，但好在有网络这个不分昼夜永远不乏观众的“舞台”，足以调动这两位都有点“人来疯”的演员的兴致，义务为大家演出。演出效果是多赢的，媒体有了报道的材料，演员赢得了关注度，网站提高了点击率，观众收获了免费的娱乐。

　　郭德纲骂宋祖德，让一些当年十分看好郭的“钢丝”们有所失落，认为这位“相声界的希望”露出如此凡俗的一面，有点让人难以接受。其实早在许久之前，“郭德纲神话”就已经褪色露出漆底了，这次拿宋祖德开刀，不过是郭德纲“真我风采”的一次彻底展现而已。这种极具生活现场感的展现，尤其对偶像具有摧枯拉朽的作用。不过话说回来，郭也未必真把自己当回事，成名之后当主持人、拍电视剧、代言广告，凡是俗人能想到的那些赚钱门道，郭几乎一个没落地全尝试了，这个时候再要求郭德纲拿出相声“掌门人”的胸怀和气度，难免有些强人所难。

　　中国网络骂战有两大特点，一是立场对立，二是阵营鲜明，草根VS精英的对骂模式最为常见。有意思的是，郭德纲和宋祖德包括“导火索”小沈阳，都是草根出身且均被赋予草根代言人身份的名人，但类似的奋斗经历并没有让他们惺惺相惜，反而产生了十分激烈的“内部矛盾”。宋祖德认为小沈阳“是恶俗小丑，也就是赵本山撑腰，红不到2009年底”，郭德纲在力挺小沈阳之余，大骂那些对小沈阳的成功指手画脚的专家学者是流氓。看样子，郭宋的嘴皮子之争，还要从其生存的文化土壤中寻找起源。

　　小沈阳和他师傅赵本山以及赵本山所代表的二人转是草根文化，郭德纲以及郭德纲所代表的德云社是草根文化，宋祖德对娱乐圈的草根化解读也让其背上了“草根名人”的头衔。在他们中间，找出不同点比较困难，而找出相同点却轻而易举——顽强的生存能力，对精英和权威的嘲讽和解构，平民化的立场和语言。作为一种动态、可变的文化现象，草根文化时而显示出对主流文化的抗衡能量，时而也暴露出低俗、恶劣的一面。而如何让草根文化成长为一种能够提升人们精神境界的力量，一直是个难题——匡正其走向难免让其流失民间原生态的魅力，任由发展其低俗成分又具有难以剔除的腐蚀性。

　　舞台上的小沈阳和郭德纲，无疑是人们喜欢的明星，但即便是草根文化，也需要养分充足的艺术土壤供其绵延生长，一旦失去扎根大地的能力，草根也很容易成为枯草。郭宋骂战在喧闹之余，也提出了一个严肃的命题：作为副文化和亚文化的草根文化，究竟是要艺术的尊严，还是甘愿顺从野生特征娱乐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