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故事》海报

　　把电影变成一场视听刺激，似乎是当前电影界的时髦。不少电影正向高科技杂耍进军。能沉下心来，在日常生活里寻找美，将平凡凝成诗意，让我们看后动情地微笑或潸然，这样的作品越来越少了。看过程晓玲编剧肖风导演的影片《海的故事》、《喊过岭的故事》不由地想起，这似乎是对当前电影风气的反驳。他们花很少的钱，很大的力气，深入生活，拍出这些清新、淡雅，韵味隽永的影片，真值得由衷地庆贺。听说他们还有一部《清水的故事》，尤为好看，排在最前面，是为“乡村三部曲”第一部。可惜我至今尚未看过。在今日浮躁的世风下，坚持自己的艺术追求，拍出如此好片，真难为了他们。

　　《海的故事》是说东北海边一个渔村的日常生活。人物不多，关系简单，背景不深，情节简明。“大片”所需的一切元素，这里都做了大幅度的消减，只有寂寞的渔村，喧闹又宁静的大海，单纯的人物，平凡的日子。所有的角色都由当地群众扮演，只有女主角小鸥的扮演者是位艺术界人士，却不是演员，而是本片的曲作者。故事极为简单：一对在海难中失去父母的兄妹相依为命。一天，渔船在海上遇见风暴，哥哥冒死救下一个渔民，被救者就把自己的妹妹作为报恩的礼物送来。这女子死活不愿，被未婚夫打得死去活来。妹妹小鸥为拦住哥哥不要再打，却被暴怒的哥哥打昏，又没有得到正确的治疗，就成了聋子，进而成了哑巴。这一切，在片头字母之前就交待完了，成为全片故事的背景，编导者的兴趣显然在于述说这几人日后的命运。

　　而岁月的更移，并未让他们的命运有多大的改变。妹妹小鸥渐渐长大，出落成整个渔村最美丽的姑娘，虽然因聋哑而默默无语，却更平添几分妩媚，引得村上的富户小六子死命的追求。小六子家因包办往城里送鱼货的生意而发财，小六子也因此好逸恶劳，整天围着小鸥转。小鸥因聋哑只能担任村里的“报时员”，每天定时去敲打悬在沙丘上的半截工字钢。随着这声音渔村活了，出海、回村，出鱼货，装车，运往码头。定时来往对岸的大船鸣响汽笛。这一切周而复始，好像永久这样循环。小六子家终于来提亲，因把妹妹打哑而心里一直愧疚的哥哥，觉得这是小鸥最好的结局，嫂子却觉得小鸥未必喜欢。哥哥武断地应答了亲事。于是一个从对岸城里归来的小裁缝，按照乡俗，被请进小鸥家，为小鸥缝制嫁衣。小鸥渐渐地爱上勤劳朴实正直的小裁缝。小裁缝却在传统的伦理观下退缩了，觉得自己成了“小人”，而悄悄离去。最后小鸥果敢地第一次登上大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这简单的故事却被编导营造的诗意盎然。值得称道的是：

　　一，

　　在喧嚣的世风和浮丽的行业风气中，编导一头扎进普通

　　的乡村，进入乡民的心中。他们不是以居高临下的角度审视农村，也不是以局外人的心态去关照甚至怜悯农民。而是以自己人的身份像对待自己的父老乡亲一样，描摹他们的心灵。因而这影片亲切而自然，就如面对朴实的乡村，不用格外的煽情，深情就在似乎平淡的故事中：

　　二，

　　为了营造在宁静中幸福正悄悄来临的意境，编导者苦心

　　孤诣保持恬静朴实的风格：大海自然有狂暴和平静更迭的时刻。但是，喧闹的大海不是编导在这里追寻的目标。他们要宁和。于是他们舍弃了一切波涛汹涌，白浪翻飞的画面，而一再展示柔和温馨的海洋。因为大海是母亲，是养育渔民的故乡。影片把渔民对大海的深情展现的淋漓尽致，让人动容。要知道，导演肖风是著名的摄影师。他拍摄的影片《一个和八个》曾经获得金鸡奖的最佳摄影奖。其中有许多堪称里程碑似的画面。可以想见，为了保持温馨的格调，他一定强压下展示大海狂暴的欲望，这种职业精神也颇值得称赞；为了这温和的自然，影片连音响都制作得很精细。当一个聋哑的美少女用力敲打钢梁时，这带有悲剧的苍凉感的场景，在音响上竟成了诗韵幽幽的交响：钢梁清脆而悠远的声音同柔和的海浪亲吻沙滩的刷刷声交迭在一起，飘荡在似有似无的渔市的嘈杂声之上。一种远离城市喧嚣的意境让人那样的愉悦。那听不见自己敲打钢梁声音的小鸥，脱离了悲剧的色彩成了诗意的制造者。这种转换，如果不是对生活充满爱恋，是无法做到的。

　　三，

　　细节的选用和处理，达到精致入微的地步。我们有许多

　　所谓大片，在人物塑造和故事叙述上，因为摆脱了文学，因为对生活认知甚浅，所以等闲不敢使用真实生动的细节。于是人物的个性是粗线条的，甚至随导演之欲，信手拈来，令人不懂因而也令人不服的。故事吗，有情节少细节，经不住推敲。因而就在高科技视听刺激上下功夫。电影倘或出离文学，那只能成为高科技杂耍。《海的故事》在事件的铺展中，例如在小鸥渐次爱上小裁缝的过程中，使用了大量的细节，表现小鸥心态的发展。无声的细节，把一个聋哑人内心情感的细腻变化展示得自然而生动。编导和演员所花的功夫令人感佩。

　　我相信这个剧本是一个很有诗意的文学作品，不是简单的拍摄提纲；我相信编导合作愉快，因为他们都热爱这普通平凡而又孕育着向前动力的农村；因为他们都挚着地要把这土地这父老乡亲描写的诗韵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