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清洗》

　　小毕的个人评分：85分(B+)

　　评分参数：《入殓师》85分(B+)，题材相似作品比较

　　　　　　　《杯酒人生》100分(A)，题材相似作品比较

　　　　　　　《萨维奇一家》90分(A-)，题材相似作品比较

　　　　　　　《阳光小美女》85分(B+)，题材相似作品比较

　　由于五年前的《杯酒人生》在各大奖项上全面发迹，专门描写失败者人生的“丧家犬文艺喜剧”一时层出不穷，其中更不乏《萨维奇一家》、《朱诺》等“跟风经典”(擅长此类作品的“专业户”福克斯探照灯公司，甚至因此跻身于“奥斯卡奖常客”的行列)，《阳光清洗》(Sunshine Cleaning)显然也属于这股浪潮。

　　各有各的不幸的姐妹花，合力经营“阳光清洗”，具体工作即清除事故、犯罪、死亡现场。乍听之下，颇有“《阳光小美女》版《入殓师》”的意味。当然，较之东洋的民俗与文化——在血肉横飞的伤心之地，上演一出又一出温情而黑色幽默的故事，才是美国式文艺的拿手好戏，况且本片也并没有在清扫的案例与主角们自身生活的联系上大做文章(是不是有点“浪费”了这份难得的特殊职业？)。而在不景气的当下、在“性价比较高的娱乐形式”电影中，呵护弱者、鼓励弱者、歌颂弱者的本片，也因此弥足珍贵。

　　先来看姐姐。对她来说，最大的人生问题是落差。从高中时代的皇后级(万人迷啦啦队长)，坠落到同窗们出席的婴儿洗礼会上的女佣级。工作也是女佣一般的清洁工，尽管警官男友一直口口声声要资助她考房地产资格证书。顺便，这位男友乃是有妇之夫，似乎自高中时代起便跟她厮混，但面对婚姻大事却毫不犹豫选择了别的女人，只拿她当调剂，从没真动过离婚的心思。另外，她还是个单亲妈妈，爱子的生父并无交待(应非男友)。

　　不过姐姐始终没有放弃。不必仔细琢磨她接手“阳光清洗”是多大的挑战，很简单的证据即她经常鼓励自己“你是个赢家！”，这无疑是失败者面对人生落差的最后一层心理防线。众所周知，美国这个“胜者为王”的国度是很少怜悯失败者的，姐姐当然只能自我改变、自我救赎。所以，尽管第一次听警官男友提及此事时一度认为是种侮辱，依然出于经济原因开始了“阳光清洗”这份工作。

　　再分析妹妹。她的问题同样不复杂，不妨简单概括为——母爱缺失造成的自灭倾向。母亲在她最需要母爱的童年狠心撒手，而姐姐给予的保护又取代不了母爱的位置，因此她的得过且过、她的放浪形骸，都是对母亲不要她这一“惩罚”的延续。她在片中的最享受一刻，即火车呼啸着从头顶经过，象征毁灭的火花纷纷扬扬洒落，脑海涌起的是难以磨灭的童年阴影与随之而来的空虚寂寞……

　　正因此，姐妹之间注定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姐姐拼命要建设，妹妹则甚至连自己都想毁灭。所以，姐姐才会最终爱上这项工作，因为“阳光清洗”是帮助、是修复，正符合她改变现状、结束女佣／情妇的失败生涯的初衷。反观妹妹，即使她拼命想给予、想付出，最终还是会帮倒忙，还是会带来新一轮的破坏——没办法，她在潜意识里根本希望自灭。

　　于是，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将姐妹俩的矛盾推向顶点。此时的姐姐基本代表了可怜的美国(乃至全球)大众，尽管挣扎着往上爬，但面对骤降的经济危机，还是无奈地跌入人生谷底。妹妹则更可悲，不止这桩事故，她在献血女那里同样是好心办坏事——如果说姐姐在努力追求幸福，那么，妹妹首先要搞清楚什么是幸福。所以在结尾尘埃落定时，姐姐守着家、工作、养小孩，而妹妹开着车、旅行、养猫。前者搭建起相对安稳的生活结构，后者则继续向着刺激的未知冒险。

　　在了解了她们各自的不幸之后，再看《阳光清洗》，那些真正感人的闪光点便纷纷跳出来。自灭的妹妹在铁轨下面爽然若失的悲伤并不感人，坚强的姐姐在同学面前讲她热爱这份帮助别人的工作也只是一般感人。感人的是：妹妹在侄子被骂私生子后，用她那独家的“解构方式”鼓励他；姐姐在脱掉坚强伪装后，对自己说“你是失败者！”、在向残疾店主讲述事故时把肇事者的“她”(妹妹)改口为“我们”，以及她对母亲一番似是责备实则原谅的、吐露想念之余也变相承认了“母亲的确不好当”的亲情告白。

　　说到这里便触及到《阳光清洗》的不足。过于“完满”的剧本，反而失去了《朱诺》的锋利与《萨维奇一家》的生涩。投机倒把的父亲、特立独行的儿子、残疾的店主、同志倾向的献血女，每个部分都或多或少机能不健全的设定，跟《阳光小美女》一样有为残缺而残缺、为失败而失败之嫌。特别是前面提到过的母亲造成的童年不幸——其实失败者不需要什么理由才能沦为失败者，费尽心思“解释”成因本身有点多余。

　　——正如妹妹这个角色，若非请到艾米莉·布兰特，根本没必要给这么多笔墨。纵然剧本试图让姐妹花的戏份对等，但《阳光清洗》仍然是属于艾米·亚当斯的独角戏，她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无不灿烂，让布兰特、阿兰·阿尔金、斯蒂夫·赞恩等实力派悉数暗淡(佩内洛普·克鲁兹应该感谢序曲影业，没将本片排在08年底上映，不然有这项额外加分，亚当斯很可能在奥斯卡女配角奖凭《虐童疑云》爆冷)。

　　言归正传，对母亲的深入挖掘其实对姐姐改变人生境况的故事线意义不大。但若没有它，妹妹的所有关联情节通通不成立，结识献血女的契机将不在、自灭倾向和相应的性格将不在……，我的疑惑恰恰在此，《阳光清洗》本没必要树立这么多的人物像，不是么？但正因为编剧的手段太高明，才想挑战更多，因为人家只用望远镜和演员梦一实一虚两样东西，就足以把“受不了平凡人生而选择逃避作母亲的责任”的母亲，勾画得一清二楚。

　　可惜了姐姐的几条线，如“以为拿名片夹就能哄回她”的说散就散的男友、“与孩子磕磕绊绊建立关系”的轻微自卑的残疾店主，以及姐妹矛盾(编剧深知仅靠生日聚会上弱者们相互慰藉、互相爱来解决很牵强，所以又用上了母亲这根“拐棍”)等，只得在意犹未尽的情况下被迫缩水。没办法，谁让编剧将母亲那个“电视煽情大桥段”奉为最重磅的催泪弹呢？这么好的点，换谁恐怕都难以割舍；但为了让它闪光，却不得不设计出一大堆前戏，譬如反复出现且不断推进的闪回，……因人而异吧，在我看来设计的代价是做作。

　　综上所述，虽说过分完满、少余韵少留白的《阳光清洗》有瑕疵，但仍不失为佳作。仔细想想，本片若能与当年的《阳光小美女》置换档期，八成也会酿造奥斯卡级的轰动，因为二者都是承袭经典神作《杯酒人生》的优秀范文。但现在才姗姗来迟，就只能接受等颁奖季结束后上映的命运了。不过没关系，经济危机中的观众需要希望，需要鼓励，需要《阳光清洗》这样的人文关怀，而且随时随地、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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