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不是个善于制造惊喜的导演,他的电影永远是那个徐急有致的调调,就像他的悠悠软软的腔调,无论是耽于肉体欢愉而放弃信仰的间谍,还是陶醉江湖恩怨而迷失自己的女侠,无论是用生命守护一份不伦之爱的同性恋,还是在异国文化中暴走的老父亲,李安表述的沉静都没有改变过。《制造伍德斯托克》是李安在《色·戒》的殚精竭虑之后的随性之作,没有任何的野心,所以拍得很放松。
李安回避了伍德斯托克音乐节本身,那些参加音乐节演出的声振寰宇的摇滚大腕们一个都没出现,而是以音乐节创办者埃利奥特·泰伯的视角回顾了这次无心插柳的“制造”过程,这也是继《喜宴》和《断背山》之后,李安再次以一个同性恋作为自己影片的主角。
我最喜欢影片的前半部分,在拉拉杂杂的细节铺陈中呈现出来的美国小镇文化,每个人都郑重其事而又无所事事地行使着自己的话语权,那种井底之蛙式的存在感让我感到亲切而有趣。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生存就是坐井观天,这种局限性并不会因为资讯的占有量而有什么本质的改变,无论外面的世界是精彩还是无奈,人还是脱离不了自己的生存半径。
但生活如果还能具有一些观赏性,那是拜少数有梦想的人所赐,就像片中的主人公埃利奥特一样,他们的生存因为其极力延伸的心灵触角而具有了更多的可能性。当一场摇滚音乐会不得不从伍德斯托克转移到自己家乡的时候,大多数的白湖镇居民感受到的是失去的宁静和陌生文化入侵带来的恐慌,这个平庸的室内装潢设计师看到的则是小镇和自己即将接受的一次精神洗礼。
最后,李安还是表现出了自己在东方传统文化中浸染出来的那种优柔和温情,一直被刻画和演绎得很出色的老父老母开始显示自己在影片中存在的终极意义,母亲睡倒在钞票中的场面表达了李安对用自己的斤斤计较默默积累财富的父辈们的致敬。埃利奥特问父亲:“你是怎么做到的?和她生活了40年。”父亲淡淡地说:“我爱她。”这种对传统爱情和伦理的回归成为影片最终的落脚点,人们用财富和亲情维系着家庭,而只要有家在,梦想的游子就可以尽情去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