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场梦已经拉长到近3个小时,但对于我们来说,就好像一场未遂的梦遗,还是显得太短了点。
撰稿/成庆
3小时后走出影院,似乎刚刚从梦中醒来,清醒过后,又猛然发现,这部电影在影评人嘴里,几乎成为一部后现代的《红楼梦》,环保主义者看到的是大财团血腥的环境掠夺,后殖民主义者想到的是那段辛酸的各国殖民史,国内同胞或许心里惦记的是如火如荼的“拆迁斗争”。这么一部好莱坞大片,能让各路“意识形态拥趸”都能从中感受到这个时代的的敏感点,不能不让人佩服好莱坞的电影工业,能用5亿美元的华丽外衣完美地包裹着各种能让全世界人民欣然接受的“激进”意识形态。
有个激进的哥们认为,《阿凡达》的矛盾之处在于,“影片用最先进的拟真技术讲了一个反技术的故事,砸最多的美元说了一遍原始社会的美好”。此话听上去在理,但是先进的现代技术与“前现代”的田园诗表面上虽然水火不容,但我觉得要点在于,将人类和潘多拉星球的纳威人并置起来加以褒贬,去除掉狂妄的“人类中心主义”,可以看得到导演卡梅隆的浓浓“后现代意味”。
谈到后现代,得提到法国的福柯,他曾模仿尼采说过一句震天动地的名言:“人已死。”他的潜台词是,17世纪以来的“以人为主体”的思想宣告破灭,人已成为彻底无所依附,漂浮的生灵。在卡梅隆那里,人是邪恶的,满脑子金钱利益,动辄就开枪弄炮、搞拆迁,要想找一个参照系,来对比今天人类那无所约束的心灵,找“上帝”是没戏了,只能乾坤大挪移,活生生造出一个潘多拉星球出来。在潘多拉,“宗教”是一种类似萨满教式的原始“圣树”崇拜,那里的人会随着巫师的咒语一起摇摆歌唱,熟悉当代传销与“疯狂英语”的中国人对此完全不会感到陌生。卡梅隆用只会舞刀弄箭的纳威人来对比武装到牙齿的人类,让我想起《与狼共舞》中印第安人与欧洲殖民者的对比,其潜台词不言而喻:人类是有“原罪”的。
在电影中,地球已被成荒芜,人类离开地球,四处掠夺,这样的画面对于今天的人而言,已经成为某种预言式的未来。于是带有末世论的《2012》也已隆隆出台,让中国也做了回世界的“香格里拉”。但是在卡梅隆的电影里,他所描述的最为深邃的悲剧性,其实并不是地球的终结,而是人心的末途。
用一种后现代式的观念来描述一个现代社会的精神症候,难免看上去仍像是个童话,潘多拉星球上的丛林溪流,光影斑驳,的确是常见的童话场景,不过里面恶兽丛生,连纳威人也不免要过得谨小慎微,他们的生命哲学是来自天地,死后复归于天地,这样的自然主义哲学 ,听上去颇有老庄的气质,说来也不奇怪,电影中那座悬浮的哈利路亚山,取的正是“黄山”的意境,拿东方文化意象来补救西方精神的阙失,我们自己都早忘了,老外却还惦记着。
但是切莫因中国文化而骄傲,骄傲的人还是看看《三枪》吧,如果说《阿凡达》是用现代的技术、后现代的批判,来讲述一个“前现代的童话梦想”,《三枪》则是在用准现代的技术,“前现代”的恶俗,来讲述一个“现代的庸俗二人转”。中国导演一方面喜欢用尊重“劳苦大众口味”的观点来搪塞任何对其“恶俗品位”的指责,不过另一方面又喜欢在国外电影节“挟洋自重”,或许这并不矛盾,毕竟西洋媒体的名气加本土的市场才是中国电影市场的绝配,只要能让观众完成走入电影院的动作,这场商业推销大戏就已宣告成功。
回到《阿凡达》。相比首映时的“低烧”状态,近日影迷对它的追捧已呈疯狂之势,各地都出现排长龙购票的场景。我并不知道这些影迷是去寻找“殖民”、“环保”、“拆迁”这些“硬政治”的关键词,还只不过想去走进电影院做一场“美梦”而已,在这场梦中他们可以暂时逃避朝九晚五的枯燥,远离朝不保夕的担忧。如果是后者,尽管这场梦已经拉长到近3个小时,但对于我们来说,就好像一场未遂的梦遗,还是显得太短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