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布洛克在小说《八百万种死法》里这样写道:“纽约,有八百万人口,有八百万个故事,有八百万种死法。”在柳云龙的谍战片《东风雨》里,以上世纪四十年代初的老上海为背景,讲的是中、日、英、美、苏等多国的谍报人员,为争夺含有不少绝密情报的胶卷而生死角逐的故事。其中有开片尾崎秀实受绞刑的淡然,有交通员王宝强被枪杀的浑然不觉,有日籍中共成海岸纵身一跃的决绝,也有如军统高层“寓公”的杯酒赴死……曾有人这样评价柳云龙,“在他的镜头中,死不是可怕的毁灭,而是一种绝美的升华,是通往永生的道路。”
尾崎秀实之死 一格镜头一个时代
电影《东风雨》的开场,便是尾崎秀实被蒙面受绞刑的一个中景镜头,黑白相见的色调处理,为的是清晰还原影片描述的“上海号事件”历史样貌,“和其他谍战片最大的不同在于,电影《东风雨》的创作是基于真实的历史事件。”据导演柳云龙介绍,尾崎秀实的被杀是该片最为重要的线索,也正是通过他的死亡,才逐一揭开当年很多不为人知的内幕。”
黑白相间的色调和全程无对白的画面,让很多观众在走出影院的一瞬依然忘不了这个颇具历史质感的镜头。殊不知正是这样的开片,才将间谍世界光怪陆离、非人非鬼的死亡序幕缓缓拉开。
交通员王宝强之死 人潮中的一声枪鸣
压低的黑色礼帽,驼色呢绒风衣配纯黑围巾,王宝强在喧嚣人海中的出场低调却惹眼:一身上海小开的装扮,一边还嚼着爆米花,看似轻松的镜头实则危机四伏:四周是无法辨认的特务跟踪,手中还有重要情报必须和柳云龙饰演的“安明”交接。在情报即将交换的瞬间,王宝强的中共地下党身份被识破:此时已深知柳云龙身份的范冰冰悄然开枪,“啪!”枪声响起,王宝强头部中弹跌倒在人群中,依旧没有一句对白的交通员,到死时也许也还并不知情,而他身属的无法见到光明的组织,唯有以沉默超度这又一个无名的亡灵。
报务员刘璇之死 任柔弱与坚强碰撞
和王宝强的沉默之死相比,报务员刘璇的死亡也来得同样果敢和迅捷:还带着些许困意的刘璇,在听到柳云龙以敲击水管的方式告知自己的身份被识破的一瞬间,推开阁楼的唯一一扇窗户断然跳下。此时画面也转为慢镜头,从钟楼上方缓缓坠下的刘璇,“像一只奇异的彩色大鸟在空中自由飞翔,步履匆匆的行人和五颜六色的雨伞,将刘璇死亡的唯美感展现至极。”更有网友在看完《东风雨》之后将刘璇的死形容为“夏花之绚烂”。橙蓝相间的披肩内搭蓝色碎花布衣,扎两个小辫的清新外表仿佛是《我的美丽乡愁》中的“细妹”附身,“面对前来抓捕她的敌人,她害怕地哭了。但你绝想不到,这样的一个女子,却突然纵身跃出了窗外,任自己柔弱的身体扑向了大地,是一个弱小和强大的综合体。”导演柳云龙这样定义报务员刘璇之死。
情报员郝碧柔之死 坚持到最久的承诺
作为中统特工柳云龙小组成员之一,李小冉在电影《东风雨》中是一名“潜伏”在教会学校的老师,由于日军放虚假情报引出诱饵,李小冉在关键情报的交易中失手,方受尽牢狱之苦。早前,郝碧柔就曾向上级“安明”道出自己内心的恐惧:她没挨过打,害怕一旦被捕挺不过鬼子的酷刑。但真当被捕以后,却以对安明“坚持到最久”的承诺度过断腿刑罚的日子。对于“打断了再接上”的刑法她始终平静以对,只字未露。而最终让郝碧柔的痛苦得到解脱的,便是将留给自己的氰化钾胶囊放进她口中的“欢颜”,原本是各为其主的陌路间谍,却因无法言说的惺惺相惜走到一起。彼时彼地,郝碧柔仿佛秋日中的一片叶,静静飘落。
交通员成海岸之死 信仰之下全无自我
对成海岸而言,“日籍中共”是他得以荣耀一生、且愿为之付予生命的称号。为此,他可以赤身被关在铁笼里毫无怨言,可以在被押赴刑场前,以死将自己被日军识破身份的消息成功传出。据军事历史专家徐焰称,早在中共间谍团案案发之后,中共在上海的情报人员几乎全军覆没,在狱中他们遭受到日本法西斯非人的折磨,却无一背叛自己的信仰。成海岸的死亡,是一种信仰的力量被放大到极致的象征,正如《潜伏》中为保护余则成同样选择跳楼的廖三民。画外音也这样响起,“他早有为解放事业牺牲自己的觉悟,只是没想到,这个决定,竟是几秒钟之内的事情。”
军统间谍阿桑之死 忠诚和坚持超越一切
在电影《东风雨》中,蒲巴甲饰演的“阿桑”是军统间谍“寓公”的手下,平日以阿波罗咖啡馆侍应生作为第二种身份存在,他的出现和王宝强、刘璇或者矢野浩二别无他样,为着自己身属的组织,他可以在乱枪之中仍旧不忘保护主人,以肉身之躯抵挡住枪林弹雨的袭击。寓公在他的掩护下成功撤退至咖啡馆内屋,他却在转身的一瞬间中弹倒地,在血流成河的地板上,阿桑余息尚存,静静定住的目光望向远方,右手却还在挣扎着,向寓公身处的方向行下一个军礼。有谁说间谍生来便是暧昧不明的特殊职业人?在生死面前,他们的忠诚和坚持超越一切。
军统间谍寓公之死 “死亡也无法将他毁灭”
由戏骨曾江扮演的“寓公”,是国民党军统特工在上海站的负责人,片中和“安明”在水中赤膊相见的戏份本已足够有寓意,直到片尾由英达扮演的老易推开咖啡馆大门,以荷枪实弹表现敌军姿态的一霎那,曾江身披黑色呢绒风衣,左手持一杯红酒缓缓从房间走出,在树立的枪杆前,淡然喝下所有的红酒。临危不惧的潇洒和视死如归的大气,在毒酒发作寓公倒地的瞬间,被太多人铭记。导演柳云龙介绍,因身体原因从不出港拍戏的曾江,在接到剧本的第二天,便奔赴上海片场与他见面,“实在舍不得放弃这个角色,我就来了。”是曾江见到柳云龙后说的第一句话。
中共间谍安明之死 扼住死神的咽喉
和郝碧柔、报务员刘璇两位片中女性英烈壮美的死亡相比,“安明”的死亡堪称决绝。只身前往仙乐门俱乐部,已是他怀着必死决心的决定,用钢琴声吸引了特高课藤木芳雄。几句轻声对谈后,他便从口袋中掏出让所有情报人员包括藤木芳雄在内都梦寐以求的胶卷,并将它丢进了火中。和藤木的枪战中,安明先开一枪为胜,可惜藤木身后的日本特务动作极快,立刻向“安明”反开两枪,安明在倒地的瞬间,仍旧不忘向已经中枪的藤木补枪,却始终禁受不住扫射的痛苦而死去。安明的死,速度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想。在导演柳云龙看来,“决绝高贵地赴死,远比不清不白地活着要好得多。”
在小说《八百万种死法》里的纽约城,每一个人都有他们死的方法,也没有人可以逃避,换作老上海这个光怪陆离的罪恶城市,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