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问》于无声处票房过亿,又在香港金像奖封王,是不折不扣的大黑马,《叶问2》可是早就名声在外了。看了这部电影,最大的感慨是:一部定位简单的电影可以很饱满,一部好看的电影可以站在非常朴素的基点上。《叶问2》沿着《叶问》的叫好路线继续开进,赳赳武夫依然眷恋家庭,民族自豪感继续升腾。
(1)简约而不简单
《叶问2》的故事就是两句话,前半程洪拳战咏春,后半程叶问打洋人。同样是生逢乱世的武师,徐克的《黄飞鸿》系列总要扯出历史大背景,黄师傅不是与义和团和红灯照的妖人搏斗,就是卷进李鸿章抗洋人的大计中,他的心头总是缠绕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念头;《叶问》跟之前银幕上所有的武夫都不一样,他的理想是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宅男,在世道浇漓中过平静的日子:家道殷实时,耍拳弄武是他的嗜好和才艺。家道中落之后,设馆收徒是他的谋生之道。第一集里他好整以暇地品茗谈武,第二集里他忙着收学费,被包租婆催得不敢开门。他从来不恃强凌弱,他也没想着“学好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他在打败西洋拳王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回家”。可惜,天下之大容不下一个平静的武馆,喋血擂台是他躲不过的宿命。第一集里打日本人是被逼出手,第二集里打英国佬又是情势所迫。既然如此,那就打吧。
然而,光靠打是撑不起一部优秀影片的。因为香港电影人经过半个世纪的奋斗,已经把功夫片这个类型推到了神乎其技的高地上,每取得一点进步都比登天还难。功夫加什么才有搞头?这是周星驰在《少林足球》里问过的,也是功夫片创作者永恒的主题。《叶问2》的前半部分,在一场又一场的打斗之余,不时穿插着一些心照不宣的生活玩笑。叶问设馆收徒打广告,起初门庭冷落,偌大的练武场被邻家借了晒床单。上一集里恶形恶相的金山找好象是基因突变了,一上来就变成了温柔男,像叶问一样迷恋老婆孩子热炕头。洪师傅在外像地头蛇一样逼人交保护费,回到家吃饭却是儿女绕膝,那个宝贝男孩儿举着个棒棒糖,成了洪拳和咏春和解的催化剂。不要小看这些看似随意的小铃铛,它们让两部《叶问》叮当作响,充满趣味。
到了后半部分,笑点少了,怒点多了。当洪金宝说“为了生活我可以忍,但侮辱中国武术就不行”时,你没法儿不跟着他热血上涌。洋鬼子太坏了,中国人太弱了,洪师傅太惨了,叶师傅太帅了。民族主义和家庭亲情是最容易被影视作品引燃的感情,虽然你知道历史上的叶问其实没有这么痛快淋漓地揍过洋人,但你还是为银幕上的甄子丹而内心咆哮。虽然你明知道亲情苦情戏里的家庭惨剧太刻意,你还是控制不住投向可怜孩子和伟大母爱的情感洪流。这基本上属于正常的生理反应。《叶问2》算是掌握了这个配方,层层推进地铺垫,洪水决堤地宣泄,于是你就痛苦了、压抑了、释放了、爽坏了。影院里一半以上是大学生,而大学生可能是世界上最热情、最配合的影迷了,银幕上每说一句提气的话他们就鼓掌,每出一记解气的拳头他们就欢呼。
(2)从文气到英气
《叶问2》远比《叶问》打得更精彩,因为叶问的对手变了。
《叶问》里只有樊少皇算是个练家子,别人根本架不住甄子丹的小碎拳,《叶问2》就不同了:西洋拳王“龙卷风”那身肌肉不得了,每当他小山包一样的拳头砸下来时,我就担心甄子丹那亚洲人的胳膊能否禁得起?扮演洪拳宗师的洪金宝纵横影坛四十年,虽然是戏班子出身,却在片场的切磋中熟悉了南拳技巧,不管是洪拳还是咏春抑或大圣劈挂门,都是他百宝囊里的储存。他跟咏春拳尤其有缘,1981年香港金像奖初创时,他自导自演《败家仔》就摘得最佳影片,此片和他的《赞先生与找钱华》同被认为是“咏春教学片”。在《叶问2》里,洪拳战咏春,刚猛对轻盈,看门道的内行和看热闹的外行都有开眼的机会。
二度叶问还遇到了两个蛰伏多时的高手:挤眉弄眼的猴拳师傅那是罗莽,七十年代后期张彻的爱徒。那个惯于赤膊上阵的年代里,他是标准的肌肉男一名,《五毒》里一身硬气功,《残缺》里力大无穷。“女气”的八卦高手那是冯克安,他是七、八十年代洪家班和成家班的重要成员,没少跟成龙和洪金宝过招,近年来收敛锋芒在电影里演起了阿伯,比如《我不卖身,我卖子宫》里的老嫖客。
这里尤其要表扬一下黄晓明。想来,黄晓明在《叶问2》里的任务,跟吴尊在《锦衣卫》里是一样的:用男色吸引“腐女”。从影片呈现的效果来看,黄晓明的“电眼”有着和吴尊的小蛮腰一样的杀伤力。除此而外,黄晓明还带来了意外之喜:武戏有板有眼。应该说,黄晓明不是第一次演打戏了,早在《神雕侠侣》中他就是大侠杨过,在《上海滩》中他也尝试过单刀对手枪的格斗,不过那些都属于武侠片的范畴,虚幻有余,无需实战。《叶问2》里的咏春、八卦、洪拳都是真功夫,不是明星摆个POSE、替身翻个跟头就能完成的,非功夫演员要想胜任演出,一要看悟性,二要看勤奋。从黄晓明和甄子丹的天台大战来看,那几乎就是两个高手在过招了。此前,业余功夫演员里的第一高手是谢霆锋,现在他有了一个劲敌--黄晓明。看这部影片,你会记住甄子丹的文气、洪金宝的煞气,还有黄晓明的英气。
《叶问2》不是那种一心想要寻找自己在电影史上坐标的电影,也不是那种恨不得把平生所悟全部放进来的作品,它就是找到了两个能够触动观众的着力点(文静武人和爱国热情),并以不急不躁的心境和一板一眼的劳作把构想化为影像。它要的真的不多,但像手术刀一样准确。它的立意并不深邃,但符合世俗的想象。文艺片就应该像《我们天上见》那样拍,讲究个心灵地震,深度共鸣。商业片就应该像《叶问2》这样拍,讲究个赏心悦目,快意恩仇。
文/李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