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传奇》之前一直被当作是贾樟柯对于世博会的应景之作,但导演本人却认为,《海上传奇》是在这个契机中应运而生的。在长达138分钟的电影中,关于“世博”的描写少之又少,甚至几乎可以忽略。而且,贾樟柯似乎并不愿意讲述当下的上海,而更愿意关注这座城市曾经的荣光。用他自己的话说,当代中国遇到的所有问题,都可以在历史中找到答案。
为了完成《海上传奇》,贾樟柯花费了一年半的时间,期间一边拍摄一边剪辑。他和团队采访了80多人,积累了大量的素材。面对浩如烟海的影像,贾樟柯选取其中最具代表性的18人,从他们的口中讲述上海80年来的风云变化。杜月笙之女杜美如回忆了父亲参与抗日地下工作的经历;王佩民讲述了从未谋面的父亲王孝和因为罢工而被枪杀;费穆之女费明仪诉说了因为父亲曾经在战时去过香港,而在解放后被拒绝安排工作;陈丹青陈述了文革前期胡同里孩子好勇斗狠的童年回忆;全国劳模代表黄宝妹,透过镜头追忆了她受到毛主席接见的兴奋;最后出现的韩寒,则在赛道上调侃,“我希望可以拿赛车比赛的第一名,这样我就可以说自己是一个作家了。”
在这样一部以讲述为主的电影中,贾樟柯选择了突出故事而非戏剧冲突,尽管他试图利用丰富视听语言的表现手法来为电影注入更多的变化,但这样颇为自我的“作者线路”显然不能够满足所有观众的胃口。
在叙事策略上,贾樟柯延续了《二十四城记》的方式,在不同人物的讲述之间,穿插了大量的记录影像和电影片段,把生活常态与历史传奇结合起来,进行穿越古今的对比和叠加。当《苏州河》、《红柿子》、《小城之春》的片段出现在银幕上的时候,之前被访者的讲述就显得更加鲜活,而当《黄宝妹》《战上海》这种宣传倾向极强的电影出现时,《海上传奇》又呈现出了一种暧昧的调子,导演到底想说什么,不同的人会有截然不同的反应。
除了上海,贾樟柯还选择了香港和台湾作为拍摄地,在那里采访了侯孝贤、潘迪华、王童、张凌云等人。抗战结束后的解放前夕,许多上海人涌入香港和台湾,从那些人的对话中,观众感受到了浓浓的乡愁和眷恋。
面对历史,贾樟柯最大限度地试图注入自己的观点而非官方说法。对于安东尼奥尼拍摄的《中国》,贾樟柯通过其陪同人员朱黔生之口,讲述了当时中国对于这部电影的态度。安东尼奥尼的纪实态度,在当时被当作是别有用心的。巧合的是,贾樟柯这次也绝少将目光瞄准上海光鲜的一面。因此对于这部分的讲述,更像是贾樟柯对自我的认同。
严格来讲,赵涛在影片中的出现并不算成功,她一直在扮演一个不断寻找的精灵,在城市如鬼魅一般的游走,与叙事的结合却显得有些生硬。只有在片尾,赵涛来到一个正在吃饭的男人身边,举起自己的照片潸然泪下,恍惚之间又突然消失,我们才感到她之前的寻找意义何在。
片中最后出现的两位人物,杨怀定和韩寒,是当代中国的绝佳缩影,一个靠投资证券市场成为了百万富翁,另一个则在辍学后选择了写作和赛车作为生活方式,他们都与历史无关,与政治无关。片名“海上传奇”四个字来自毛泽东的书法,影片结束后,我们似乎觉得,“传奇”已经离我们渐渐远去。
《海上传奇》的英文片名是“I Wish I Knew”,这是一首英文老歌。电影中“味精大王”张逸云之孙张原孙面对镜头,哼起了这段音乐,对于那段时光,他显然十分怀念。“I Wish I Knew”,直译成中文是“我试着了解”,面对复杂而又茫然的上海,贾樟柯想必也在想着一样的事情。
新浪娱乐前方报道组发自戛纳 王玉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