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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军装,娥眉深浅,丁晓君被粉丝们当做“古典美人”崇拜着;二十出头的丑角谈元和他玩摇滚音乐的哥们在通县合租一套房间。两个“80后”的京剧演员,在不是故乡的北京,为一部名为《佘赛花》的京剧相遇,演绎了各自的青春人生。
丁晓君:走到最后就是“三生有幸”
初见丁晓君,是零八年的春天,在梅兰芳大剧院看她主演的《谢瑶环》。演出结束后,便被她的表演所深深折服。舞台上的千娇百媚,侠骨柔情打动了在场的每一个观众。从此,便记住了这个名字。
丁晓君11岁考入辽宁省艺术学校,开始了她的艺术生涯。她莫名地选择了京剧艺术报以热爱,但就在1998年以优异成绩考入北京战友京剧团后,她的人生渐渐被改变。
部队生活比较简单,但在简单的背后,却有着不简单的历练。军旅生活纪律严明,这让一个活泼调皮的孩子很不适应。部队条件很优越,生活也很是安逸,但这种平静的状况却不能使她平静。
在部队的前五年里,丁晓君的戏曲演出剧目基本上都是现代革命戏之类,且都是清唱,不施妆容,不甩袖舞蹈。她所向往的舞台,似乎正渐渐离她远去。才华得不到展示,缺乏关注和肯定,这使得她对自己和自己所坚持的京剧艺术都开始茫然起来,而生活也似乎渐渐地磨去她的棱角。
怀疑,还有茫然。如果没有那些偶然的机会出现,任这种情绪的蔓延,也许舞台上就永远都不会有丁晓君的名字出现了吧?晓君却说,会有的。当追问原因时,她静静地回答,京剧早已融入生命,分割不开。对戏曲爱与不爱,已经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了。
丁晓君听过无数前辈一灵至诚,终成大器的故事。但从没想过自己也能成为这类故事中的一章。但事实就是天生其材必有用,坚持,终于让她有了收获。
她开始在各类京剧大赛上获奖。军队的,中央电视台的。似乎雏鸟就将展翅,但故事,仅仅是故事,不是传奇。她没有一夜成名,仍然在有限的舞台上,唱着有限的剧目。大赛捧回的奖杯,更多的时候只是心理慰藉而已。
但接踵而来的幸运是拜杜近芳为师。杜近芳形神酷似梅兰芳,也极得梅兰芳爱护,解放后,成为北京最红的梅派旦角。丁晓君投师杜门,使她有了更大的变化。技艺的成熟,还有心态的成长。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洗礼,她在杜近芳近乎纯美的艺术追求感沐下,整个人都变得开阔、豁达起来了。
练功房和舞台上的汗水将丁晓君浇灌,她如同花枝渐芳,渐渐地被更多的观众所熟知。京城票友少有人不知道,青衣行里有个丁晓君。网络上也有了她的贴吧,她的粉丝自称为“君粉”,遍布全国各地……
晓君连说自己是个幸运儿。学戏近20年,伤痛无数,艰难沉浮,在到来的锦绣前程面前,她如此谦逊,是因为除了欣喜,还有惶恐。和她同进戏校的女同学,有太多人都被挡在机会的门外,早已离开了舞台。
在《佘赛花》里,大量的刀马旦武功对青衣出身的晓君是个极大挑战,这就好比扔给貂蝉一把方天画戟让她上虎牢关大战三英!这意味着很多东西要重头学起。行头再重,也要全身披挂练五六个小时;身段再难,也要一次一次体会要领。一个抽枪,一个翻身,一个脚步,一个眼神,她都要细细斟酌,一丝不苟。练功时,她拼劲全力,下了功房,她连换彩鞋的力气都没有。陪她练功的老师无比心疼,但怕她懈怠,仍然虎着脸训她:“你差得太远了!”
差得太远的不是某场戏、某个人。当整个时代已经遗忘京剧之美,丁晓君如何唤回那些远去的喝彩?她不止一次地私下艳羡过杜近芳老师50年前演出《佘赛花》时获得的掌声雷动和痴迷拥趸。
丁晓君感慨,人生苦短,艺术人生更短,对一个女京剧演员而言最短,只有去珍惜,去追求才能使自己探骊得珠。她的语气里有激情,有渴望,还有一份挥之不去的淡淡落寞。
T恤、板鞋、休闲裤 阳光男孩心里的“暗影”
喜欢唱歌、爱好打球,一件T恤、一双板鞋,这个湖北阳光男孩谈元给我们最初的印象。性格开朗、亲切健谈的他让我们感觉他就是阳光。我们迫切想知道,像这样一个现代气息如此浓厚的他,对京剧又是如何定义的呢?我们问他,如果让你从明天起不登台了,你怎么办?一向幽默的他突然很严肃:一辈子我也割舍不断自己所爱的舞台。这是他的回答,也是我们被感动的回答。
2002年,谈元进入湖北省京剧院,拜院长朱世慧为师。2008年获得青京赛金奖,2009年保送进入中国戏曲学院深造。看似他走的是一条康庄大道,但在这样一个阳光男孩的心底,却同样也有“暗影”。
谈元的行当是小花脸,他的开蒙戏是武大郎《游街》。演员从始至终都要用“矮子步”来表演完成,其中还夹杂着唱念、武打。我们平常蹲在地上几分钟都会酸累地站不起来,可想而知,活灵活现的武大郎凝聚着演员的艰辛。谈元为了使角色更加形象,每天都坚持用“矮子步”来行走,接连几天下来,肌肉酸痛,连上厕所都蹲不下。功夫不负有心人,《游街》中武大郎的形象被他刻画的入木三分,该剧并成为他的代表作。
但在来到北京之后,练功房里的劳累,已经不再是他最大的苦恼。
谈元在中国戏曲学院有一间宿舍,几平方米塞下了书桌、衣柜、箱子、电脑,还有两张单人床——他和来自上海的京剧学员共住一间。沾染着污渍和油汗的练功服只能塞在枕头边,装得太满的柜子门永远关不上。谈元在宿舍里最幸福的时候就是打开窗开着校园里的花园,一边唱歌,一边在行走的人群里寻找好玩的表演素材。
学校放假之后,他借宿在京郊通州一个玩摇滚的朋友家里。9点排戏,他需要6点就起床进城。同时还频频往返于西直门、牡丹园、望京等地向不同的老师学戏。
每次在排练完《佘赛花》,他一边挤地铁回家,一边琢磨哪处戏还不到位。到家后经常疲惫得连饭都吃不下,倒床便睡。谈元坦言,有时候也会很脆弱,甚至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些“暗影”偶尔会跳出来侵蚀他的信心,但尽管如此,他从未抱怨。谈元总能像“丑角”般那样变着法的让自己快乐起来。这个二十五岁的男孩会在心情低落的时候去菜市场买食材回借住的小屋,认认真真地做一顿辣味十足的武汉菜。“我很懂得满足,我正在努力”。他平淡乐观的话中,有一股不可战胜的力量。聪明的人从不抱怨条件,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便足够了。
谈元对京剧的钟爱源自内心,他面对“暗影”的勇气来自乐观。
在他给恩师朱世慧的一封信中,说出了自己对人生的感想,对今后艺术事业的规划,青春是他奋斗的最大资本。
在《佘赛花》中,丁晓君饰演闺中少女时期的佘赛花,而谈元演她的父亲佘老令公。在戏中,他们插科打诨、舞刀弄枪,为的是传递一份美好动人的情感;在戏外,他们冬去春来、苦练不缀,为的是坚守一份“在岁月的流光中雕刻青春”的梦想。 JJ/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