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传奇》：贾樟柯的上海梦
内陆飞鱼
很多华语导演心中未必有一个像美国梦一样真切激扬的中国梦，却好像都有一个上海梦，侯孝贤、李安、娄烨、张艺谋、陈凯歌、王家卫都在先后卖力践行，借着旗袍、租界、青红帮、间谍特务、刺杀、十里洋场、灯红酒绿、作家、妓女、歌女、美国大兵、资本家、财阀、政客这些摇曳的语境，写真着这个海边大城市的光怪陆离。新近上映的贾樟柯导演的《海上传奇》，也算是导演上海梦的再现。
以《梁祝》作为背景音乐，《海上传奇》在青灰色的底板中启幕，一个街坊日常生活喧嚣，以及在不断拆迁、建设中的上海，像中国的所有城市一样，慢慢袒露在眼前。不出所料，在《海上传奇》中，贾樟柯坚持着他一贯以来的工地中国的“废墟美学”和日常化怀旧审美视角，镜头还是离不开那些寻常巷陌和普通人面孔，似曾相识的画面里充斥陌生化和异化的中国。而且这种技法更加娴熟大方。
比起《24城记》中职业演员和普通群众相混杂的伪纪录片风格，《海上传奇》里似乎摒弃了职业演员，回到了较为纯粹的纪录片路数上，可是一当赵涛出现，还是打碎了人们的这个推测。赵涛在里面似乎就是一个游客，或者似乎和电影无太大关联，尽量低调沉默，只是一个路人甲。不过，熟悉贾樟柯的影迷不会这么认为，“游客”赵涛显然是充当着贾樟柯和摄影机以外的第三只眼，只是她看到的东西不是随机的自由组合，而是剧组和导演预先设置好的，这样一来，《海上传奇》又疑似伪纪录片了。
如果说《24城记》是对曾在国有企业里耗尽青春的无数老工人的集体回溯和致敬，那么《海上传奇》就是名流的派对，所选之人涵盖画家、导演、老歌手、名流、贤达，从韦伟、费明仪、杜美如，再到陈丹青、韩寒，18个人里面，很多人的名字都曾在或正在这个城市上空飘扬，因而电影的作用接近于CCTV的《艺术人生》。
作为导演里的“K歌之王”，就像之前所有贾樟柯电影，导演对上世纪80年代港台流行歌曲的迷恋，还是原封不动地移植到了《海上传奇》里。当许冠杰的《浪子心声》里的打工仔与励志的港式腔调，邓丽君闽南语《雨夜花》里的清冷袅娜，以及潘迪华《永远的微笑》的浅淡哀愁，在电影里看似漫不经心地掠过去，会让观众突然像被什么击中了，电影繁华纷乱的背景立时有了一种倦意，每个人仿佛像画册一样一页页从历史里翻过去。这些音乐的作用像极了《无用》里黄家驹的《情人》，《24城记》里叶倩文的《浅醉一生》。
这十几年来，凡是上海题材的电影都不是很卖钱，证据是吴宇森监制的《天堂口》、柳云龙导演的《东风雨》等等，不同程度地遭遇了票房瓶颈，成为这些导演履历上的黑色一笔。作为纪录片，多少院线愿意放映《海上传奇》？多少观众愿意进影院观看这部一点也不眼花缭乱，不打闹，不搞笑，一点也不刺激肾上腺素的温和“小片”？昆明上映此片的影院寥寥无几，而观众更是屈指可数，似乎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海上传奇》虽然被套上了世博会命题作文的框框，本质上还是贾樟柯电影，实现了个人趣味的又一次巧妙嫁接，平缓简单，沉着安静。从头到尾依旧“贾樟柯风”，讲的还是每天都在上演的中国生活，以及生活背后的起起落落，仁者见仁，喜欢他的人依然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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