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痛斥今天的道德沦丧、世风日下,也无需绝对否定“纯情”的存在,就如同观众们没有去追究周冬雨同学到底是不是“处女”一样。奚美娟用摸鼻尖的土法检验过了,大家也就纯当是眼不见为净。
可偏偏张艺谋要打出“史上最干净的爱情故事”的旗号,无异于授人以柄,触动了不少人的逆反心理:张艺谋的爱情故事凭什么就比其他人的干净,古往今来又有谁的爱情不干净呢?从营销的角度来看,《山楂树之恋》喊出的口号无论效果是正是反,都调高了观众的预期值,等产品真正上市时,面对的将是更为苛刻的眼光。身边的一群爷们,怀着对张艺谋仅存的期望走进影院,毕竟这是曾拍出过《活着》般直面历史的导演,可偏偏迎面而来的是个高干子弟。眼见他使出浑身解数泡妞,临近得手却突遭绝症,银幕上的周同学哭得梨花带雨,银幕下的男生们却心下释然——终于幸存了一个处女给后人。
不是说嫉妒纯情,可《山楂树之恋》依托于“文革”的背景,即便主创们再淡化,也无法摆脱主人公身份差距所带来的不平等性。这是小说原作者的取巧,把一个韩剧的“灰姑娘白马王子”桥段简单嫁接到我们曾经留下沉痛记忆的年代。即便认同“纯爱”的存在,也并不等同于欣赏老三的“技巧”,送钢笔、送泳衣、坐自行车,这些无异于今天送LV包、送钻戒、坐宝马兜风。站在静秋的角度,或许很单纯很感动,甚至打算以身相许,可在旁人看来,这不过又是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被富二代搞上手了。从这个过程来看,静秋和老三最后在招待所是否干了“那事儿”已经不再重要,更无从成为是否算作“最干净的爱情”的标准。假如和静秋好上的不是来自城里的高干子弟老三,而是憨厚朴实的农村小伙子老二,即便二人偷尝了禁果,谁又能否认他们的爱情不“干净”呢?老三的身上,没有马小军式的血性,却有以自残为要挟的偏执,以及若即若离的控制权;唯有静秋,作为一个右派“狗崽子”的境遇值得同情,被无知和压抑所造就的“纯情”,需要一个时代来解释,那张笑容灿烂的合影,才算是影片中难得的集体情感流露。
无论是摄影还是叙事,看得出张艺谋都在努力“做减法”,把印有自己强烈风格的长处抹去,就专捡最基本、最原始的手法来表现。这就好比当了多年的“油漆匠”, 张师傅突然被分配换工作,去拿支铅笔来画连环画,还不是今天这种带有分镜和特写的漫画,而是咱小时候搬个小板凳看的“小人书”。翻开一本全是白描的《山楂树之恋》,寡淡简朴,画面上没说明白的,就得看底下的文字。先不说故事的历史细节是否真实,单就这种“阅读”方式,倒真的是怀旧,张艺谋的思路先到位了。情节粗糙跳跃也罢,情感浮于表面也行,简单的身份标志和性格走向,都是为了服务于既定的方针,不是“革命”,就是“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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