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汇报：《精武风云》 谁的风云？
我们这辈人大多还记得当年《精武门》的惨烈结局，陈真走出虹口道场，前方是日本人的机枪口。所以《精武风云》一开场就让人吓一跳：陈真非但没有死，还上了一战的欧洲战场，还能在战壕里冲冠一怒，德国人的枪林弹雨拿这具肉身全无办法，眼睁睁看他施展眼花缭乱的拳脚功夫，一脚定战局。
不知道电影院里其他人看到这段近身搏斗的厮杀是何感受，反正我是没看出快意恩仇的酣畅。甄子丹的功夫再俊，这一刻却很难产生快感的移情，因为他拳脚相向的对象，根本不是造成他的悲剧或者苦难的原因。当然，如果换一种娱乐的心态，这可算是港派功夫片重新摸到“轻灵”的血脉：陈真能在枪口下死去活来，这是摆脱了生死的束缚；能上战场奔跑在垂直的墙垣上，这是摆脱了地心引力的牵扯；那么他在机枪火炮里凌空一跃直取德国人性命，更是轻轻巧巧挣脱了历史的重力。
功夫这东西，跳得再高，总得落地，不然就成了太空漫游。所以又一次活下来的陈真回到故土。这个时候，本来游离在历史之外的故事又被导演纳回到历史语境里：孤岛，抗日，志士仁人，蛇蝎美女，一桌滥俗的爱恨情愁你死我活被摆上“民族危难”的圆台面。
陈真和虹口道场的那些恩怨，说穿了是父仇子偿的江湖风波，借两国交战的背景，升华成一场事关“民族自尊”的倾城之斗。“抗战＋大侠”成了一个贪图省事的组合，虽然占据了历史和道德的制高点，但让人感到的却是在贩卖民族的集体情感，扯着历史和道义的大旗，叙事里偏偏有莫大的反历史漏洞：陈真戴上面具自称“天山黑侠”独自与日本侵略者对抗，这种荒腔走板的想象力遇上真实的时代背景简直成了反讽，似乎国人在那个风雨如晦的年代，都是等待被拯救的羔羊，只等待这么一个超级英雄从天而降。用美国漫画的思路炮制一个国产超级英雄，本不是错，可《精武风云》错了对象、错了语境。
所以看《精武风云》的时候我很疑惑，不知道自己手里的这张电影票到底是为了消费什么——是为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那陈真该留在欧洲战场上。是为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恩怨私情？那何必拔苗助长上升到民族的高度？总不见得是为了国民英雄和敌方女特务似是而非的爱情吧？
在生死规律、地心引力和历史重力都被丢开之后，这《精武风云》，究竟算谁的风云？
本报记者 柳青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