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王天林：繁华落尽时 再见“大娱乐家”
王天林 新京报漫画/赵斌
【纪念日·导演王天林去世】
最早知道王天林这个名字，是九十年代混录像厅时代重看《83射雕》。当时已觉杜琪峰有点小牛B，恰好电视台重播《83射雕》，发现第一部“铁血丹心”导演正是杜琪峰，三部总导演则是王天林。当年我已是专看演职员字幕的考据控，不免思忖，这王天林是何许人物？那时没有网络，偶尔有报纸周刊报道港台，也无非台前的星闻集锦，怎么可能了解到有关“王天林”的片言只语？
待到2000年后，常在杜琪峰的电影中看到王天林肥硕的身影时，我终于知道王天林在香港娱乐界的地位，可不仅是王晶的父亲、杜琪峰的师傅而已，他是影视剧双界双元老。电影拍过粤语片、国语片、厦语片、潮语片，文艺、武侠、喜剧各种类型片皆能手到擒来，上世纪50至70年代，王天林拍了200多部电影，多是通俗商业戏，分明跟王晶薪火相传。
王天林的代表作《野玫瑰之恋》改编自西方歌剧《卡门》，同样以歌舞片形式讲述放荡歌女的情爱悲剧。戏中歌舞形式纵然狂野西化，但剧情编排、人物塑造仍承袭老上海电影的人文传统，从中更流露出内地影人流落香港的复杂心态。女主角葛兰再怎么妖媚粗野，狂唱“爱情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游戏”，也不脱重情重义识大体的本质。西方《卡门》之死源于性格悲剧，东方《野玫瑰》之殇则是误会造成，或许失之深度，却似乎更容易感染中国观众。
王天林本来是拍武侠片出道，早过张彻、胡金铨十几年，但60年代成为国泰对撼邵氏的主力导演之后，便很少再碰这一类型。1969年，国泰电影已是日薄西山，摄制成本及条件多寒酸简陋，王天林却于逆境拍出武侠反讽喜剧《神经刀》，足以成为当时热门话题。
不得不承认，王天林和王晶是最有娱乐精神和商业计算的父子兵，《神经刀》堪称最早将笑料加进武打场面的影片，如盲侠、独臂刀诸多武林高手及《龙门客栈》中的围转阵法都被男主角田青用各种搞笑的“旁门左道”(甚至包括情色计、屎尿屁)打败。影片最后借一白发高人之口预言“侠客的刀剑将被夷人的枪炮打败”，完成了对武侠片的全面反讽。
上世纪70年代，王天林入TVB主导剧集创作，引进电影拍摄手法，《书剑恩仇录》、《万水千山总是情》、《楚留香》、《射雕英雄传》屡创收视狂潮，是TVB剧集的掌舵人，林岭东、杜琪峰、黄日华、苗侨伟都是因他赏识提拔才有后来扬名立万的机会，至于王晶，他也举贤不避亲，力荐儿子编导《千王之王》，从此走上影视坦途。
前两年，香港电影资料馆为王天林出版专刊《大娱乐家》，老爷子讲述个人经历时，不以往事为荣，只说这辈子都是为生计谋，拍的戏虽多，拿得出手的少，老来怕寂寞，就客串徒弟杜琪峰的戏，只因可以待在片场有人聊天。在银河映像的电影中，在徒弟杜琪峰的镜头下，王天林多饰演帮派大佬，其实不用演，只那身形气场，已足以让观众相信这位就是江湖“话事人”。
老先生的经历是香港影视业发展(50年代-80年代)变迁的重要注脚，繁华落尽，香港电影早已不复双雄争霸、战国风云的格局，不再需要王天林这样的猛将出阵对撼；香港电视也早已是TVB一家独大，再不复往日“五台山大战”的赶拍剧集斗法，既然繁华落尽，一代“大娱乐家”安然逝世，也算恰逢其时吧……
□魏君子(影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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