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晚报：兄弟情是《水浒传》的终极追求吗？
“兄弟相逢三碗酒，兄弟论道两杯茶……”新版《水浒传》的主题曲《兄弟无数》让我热血沸腾，疑心这是宋代古惑仔的大串联。其实，纸质版的《水浒传》可没这么快意。
毫无疑问，《水浒传》哥俩好的故事最感人：鲁智深和林冲，李逵和燕青，石秀和杨雄……比招安有味多了。“招安招安，招甚鸟安，”李逵这一骂道出了我们的心声。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银，这样的无法无天、笑傲水泊的日子，大家虽不能至，心里却十分向往。
只是，兄弟情真的是《水浒传》的终极追求吗？
近来重读《水浒》，记得全名是《忠义水浒传》。忠在义先，是先赵官家而后好朋友。宋江就是这么干的，但一般人都不高兴，武松就说招安会“冷了兄弟们的心”。意思就是宋江太不够意思了，梁山事业蒸蒸日上，为什么要被朝廷收购，不当老板当员工？难道兄弟们比不上天高地远的赵皇帝？
对此，大清第一批评家金圣叹也不满意，他伪造一个《贯华堂本水浒传》，把120回《水浒传》腰斩成70回。不给宋江招安的机会，让他们兄弟在梁山快活几年，最后再由张叔夜出马剿灭这群流寇。
我们现在最喜欢看金圣叹的本子了，因为符合我们对封建社会造反者的期待：那就是农民起义的造反者绝不妥协，要么把皇帝拉下马，要么自己战死沙场。但金圣叹作为封建社会价值体系维护者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些草寇匪帮不配做顺民呢？要是招安成功，他们的子孙后代就有了户籍，还可以正常参加科举考试了。那怎么行呢，所以他坚决不给宋江好下场。
然而作为带头大哥，宋江想做的却就是金圣叹们所不希望的。他宋江宁愿含笑饮毒酒，也要给兄弟们摘掉“匪寇”的帽子，给他们挣一个“清白出身”。毕竟，一个人可以一时落草，但没法一辈子为寇。以梁山泊的实力，要完全颠覆腐朽的北宋朝廷，却又办不到。所以，宋江只能背负骂名，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把聚义厅改为忠义堂，通过李师师走招安的后门。
宋江这么做，让血气方刚的我们觉得憋屈。比如他要杀贪官污吏，却悬挂“替天行道”的幌子。意思就是，“天”要赵皇帝好好做事，赵皇帝没做好，我们梁山兄弟就来替天行道，做点好事。一旦赵皇帝醒了，我们还听他的。所以只是“替”，不是正牌的行天道。
可是，我们现在看《水浒》，读出的几乎都是兄弟歃血为盟、同生共死。即便经典的老版《水浒传》也是兄弟打抱不平，宣扬“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的确，快意恩仇让人酣畅淋漓，但生活不是小说。落草为寇、户籍被革除、家人受牵连、老百姓不待见的绿林生涯，谁真愿意干一辈子呢？难怪，老人们都说“少不读《水浒》”。因为少年读《水浒》，读出的都是古惑仔；年纪大了，才能读出一点忠臣孝子的滋味。
其实，在施耐庵写《水浒传》的元末明初，大家都希望文学作品符合三纲五常的。同时期的一流戏曲家高明在《琵琶记》开头就写道“不关风化体，纵好也徒然”。而当时十分流行的另一戏曲则是《五伦全备记》，讲一家五个儿子为儒家纲常大义英勇献身。
虽然，《水浒》里头最打动我的是兄弟情。但，抱着同情之理解的态度，我遗憾地表示，《水浒传》的终极目标，其实是以忠义的名义号召大家维护王纲正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