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云长》：还原人性，架空历史
《关云长》终极版海报
宏大叙事是内地导演的强项，人性鲜活是香港导演的优长。这个定律在麦兆辉和庄文强导演的新片《关云长》中再次得到印证。
因为史书的干巴且不可靠，历史从来都是任电影打扮的小姑娘。不管翻拍哪个声名显赫的大英雄的故事，能够保留的只是基本的性格和人物关系，他的心灵和事迹必然会重塑。《关云长》中的关羽(甄子丹)就不同于《三国演义》里那个卧蚕眉、丹凤眼、面如重枣、身长八尺的样子，也不同于袁阔成评书里那个刚愎自用、知错不改的傲气雄鹰。关云长身上重情义、守信诺、勇武过人的传统元素还在，编导更给他加入了相思入骨又拧巴难言的感情戏。
民间传说中，有关公月下斩貂禅的段子。《三国演义》中，有关公对曹操送来的美女正眼也不看的描写。足见这位武圣人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性取向有异？《关云长》赋予关羽一场缠绵悱恻的无望之爱，让他回到了七情六欲的凡人行列。他早早就爱上了邻家女子绮兰(孙俪)，可那时他一贫如洗。等他成为上将再度遇见她时，她却成了大哥刘备没有过门的新夫人。关羽从此进入情感地狱，夜夜都在情与义的煎熬中度过。过五关，斩六将，一半是为了投奔大哥，另一半是为了绮兰的安全。就这样，关羽虽然没有失节，也算是轰轰烈烈地谈了一场恋爱。
曹操(姜文)就更不用说了，有新中国以来，史书和影视中的曹孟德就不再是戏曲舞台上的大白脸，而总是被塑造为有缺点的英雄。这次也不例外：爱惜人才，体恤部下，当然也奸诈狠辣。有意思的是，关羽过关斩杀的六将也不再是战斗工具，统统展现了人性的阴暗或光辉。有的与关羽惺惺腥惜，有的与关羽兄弟情深，有的是心存百姓的好官，有的是造了反又返回头鱼肉百姓的恶狼，有的沉浸在个人感恩和王命难违的纠结中，总之每个人都有一段隐伏的故事，都有经得起诘问的人生哲学，再也不是通关游戏中等着挨刀的僵尸。
有了上述的篇章，“过五关，斩六将”就不再是一段过于离奇的传说，而成了大乱之世各本心愿的生死抉择；不再是关云长炫耀武力的独角戏，而是一系列心理冲突和人心碰撞。这样处理自然会比《三国演义》的描写更有戏。不过，麦、庄在完成了个性人物和精彩打斗之后，还是暴露出香港导演驾驭历史正剧能力不足的通病。
应该说，编导在史料上是下过功夫的，曹操屯田等情节取自于《三国志》。有些权谋也巧妙，比如给关云长风光大葬，将刘备的仇恨转嫁东吴。但几个主要人物的战略眼光和政治智慧有些问题：自命为“狼”的曹操为何对关羽如此看重、厚待、容忍？小说中的答案是爱才之意。电影里却不是这么简单，曹操以丞相之尊，一口一个“云长兄”，老被抢白从不生气，为放关羽不惜与所有部下翻脸，看似对关羽一片赤诚吧？后来发现不完全是，他明知道底下人会拦截关羽，所做一切为的是感化他后收为己用，派他去杀袁绍。曹操想干什么？一个关羽就能扫平天下？值得冒权威扫地的风险来收服？杀个袁绍就天下大定？汉献帝更是莫名其妙，一再派人追杀关羽的主使竟然是他，原因是怕他出走之后再度引发天下大乱。
对于人所熟知的历史题材，要么做出黄钟大旅的历史厚重感来，要么蘸着几千年的权谋文化生发出一个逼真的故事，这是正剧的拍法。如果不愿意拍正剧，也可以走尽情颠覆、纯然游戏的路线，就像《大话西游》那样，一通“胡搞”把自己搞成了另类经典。《关云长》显然不是香港电影传统的恶搞路线，但片中一板一眼的大人物们对形势的判断和做事的依据，并不是那么令人信服。跟香港导演以前拍的《见龙卸甲》《赤壁》一样，这些三国戏都给人以穿唐装打领带的感觉。
想要对政治和战争发表些看法，就要按照政治人物的思维来考虑问题，而不能仅仅从反战片里拾取一鳞半爪的台词，从江湖片里移植一两个黑道阴谋家。在这方面，《关云长》还要好好地向新版电视剧《三国》学习才好。李星文/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