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老师点题,希望我谈谈对“红色历史影视”的看法。其实所谓“红色历史影视”,在目前虽算内地影视独有的“特色产品”,却不宜孤立地来看,否则就谈不清楚。
就片种和影像语言的渊源而论,内地“红色历史影视”可以上溯至1949年至1965年这段时间的共和国前期同类电影。中年往上的观众可能都还记得《林则徐》、《董存瑞》、《风暴》、《战上海》、《东进序曲》、《聂耳》、《在烈火中永生》、《甲午风云》这类电影;新时期至今,这类电影的拍摄其实还在延续,比如《孙中山》、《周恩来》、《瞿秋白》、《大决战》、《焦裕禄》、《鸦片战争》、《离开雷锋的日子》、《张思德》……只是这类影视以前都被划到涵盖更宽、谈起来也更方便的“主旋律”说法下。
与所有诞生自二十世纪的艺术一样,主旋律历史电影的源头或参照系式作品,多来自欧美和日本。只不过各国价值取向和导演的思想境界不同,对历史事件与人物的评判态度各异。比如像前苏联罗姆的《列宁在十月》、《普通法西斯》,彼得洛夫的《斯大林格勒战役》,塔尔科夫斯基的《伊万的童年》,叶尔绍夫的《围困》,罗斯托茨基的《这里黎明静悄悄》,奥泽罗夫导演、邦达列夫等人编剧的长达8个小时的五集巨制《解放》;美国斯凡那导演、科波拉等人编剧的《巴顿将军》,斯皮尔伯格的《辛德勒名单》、《拯救大兵瑞恩》和《兄弟连》;前南斯拉夫的哈·克尔瓦瓦茨大师的《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桥》,德里奇的《苏捷什卡战役》……这些影片的情节,有的涉及真实的历史人物与事件,有的则是背靠真实的历史背景,进行仿写、升华和虚构,但无不具有“向本民族英烈献礼”的潜台词。这一点无论诞生时间的早晚,中外影视基本都是趋同的。
不过,内地影视在这方面的创作,这些年一直面临着以下几个瓶颈——
对主题予以艺术化的呈现
怎样读解高品质的“献礼”作品、尤其是高品质的“历史题材献礼影视”的内涵,显然是横在艺术家和管理机构、宣传机制之间的一个障碍。传统一点的理解会认为:“献礼”就应该是遵命之作、图解之作、主题直露(不是“主题鲜明”,而是“主题直露”)的口号之作;而现代一点、艺术一点的观念则是,只要是在人文的、人性的、善意的角度,在尊重史实和历史内在逻辑的前提下,对主题予以艺术化的呈现与发挥,就应该被视为“献礼”之作。后一种理解在今天无疑更高级、更贴近观众的接受心理,更具亲和力,也更具备文艺生产上的可操作性。像导演张黎的史诗巨制《人间正道是沧桑》,如果从创作者和观众的角度读解,它无疑是一部献给中华人民共和国、献给1925至1949年这段中国现代史的、主题鲜明的上乘之作。但映播时的低调处理,使得这部剧集更像一个“中国特色”下的异类,而没有凸显出它本来的献礼意图。
怎样才能变得真正好看
在内地,“献礼影视”构成一个行业制作上的“亚概念”,主要还是在近二三十年。这正是内地所有领域空前市场化的时期。“贺岁档”、“暑期档”等影片热映机制的逐步成型,“类型剧”在电视剧生产线上的大行其道,是这一阶段影视业在发展上的重要特征。这些变化和演进,不可能不影响到那些“献礼影视”、“历史献礼作品”的创作者,也不可能不在正、反两方面留下观念碰撞的烙印。这其中,制作上较为出色的电影有《离开雷锋的日子》(切入点放在了当下生活,导演雷献禾)、《张思德》(充分利用了镜头语言,对大历史下平凡人进行了诗意叙述,导演尹力)、《毛泽东的故事》(在历史真实的前提下,进行了成功的浓缩式虚构与人性化展示,导演韩三平)、《周恩来》(在高难度的创作前提下,使用拟纪录片风格,对历史人物的部分生活进行了写意式的呈现,导演丁荫楠);较为出色的剧集则有《人间正道是沧桑》、《北平战与和》(对感情逻辑与历史逻辑,有着正确的理解与诠释,导演张前)、《雪豹》(在“献礼剧”、迎合“另类英雄”式的市场观赏趣味之间,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平衡点,导演陈皓威);较为令人难忘的形象则有李雪健扮演的焦裕禄(《焦裕禄》)、张国荣扮演的靳(《红色恋人》)、孙淳扮演的瞿恩(《人间正道是沧桑》)、吴军扮演的雷锋和张思德(《离开雷锋的日子》、《张思德》)、王铁城扮演的周恩来(《周恩来》)、李幼斌扮演的李云龙(《亮剑》)……上述这些影视作品和人物形象,都有着一个共同的成功指向:在历史大环境与作品情境下,对岁月、人性中动人一面的凸显。而这也是同类许多冷剧,包括个别轰动一时、成为话题的热剧所不及的地方。
如何告别收视和票房的虚荣纪录
献礼影视追逐收视与票房,是市场化以后的必然。即便是以追求社会宣传效应为主要目的,献礼影视的主创者们也依然逃不脱来自影视工业本身的律令——资金的桎梏与利润的诱惑。而在这一过程中,对媒体虚报收视率,或在特定的档期保护下,进行垄断式放映以博取更高的票房纪录,就成了混淆公众和业内对影片价值判断的重要因素。
我们知道,献礼影视作为一种事功性诉求比较直接的文艺创作,它与其它影视作品相比,有着不少社会资源上的优势。譬如电影,过去的献礼电影,大多享受着单位、学校包场的票房优势;现在呢,包场的收入比虽然在减小,可某些献礼片获得的“无竞争前提下的保护式放映”,显然会令许多其它电影艳羡不已。像《建国大业》、《建党大业》这类非常规运作的超级命题电影,还要被放到与其它影片相同的前提下进行市场业绩评估,显然是有失公允和公平的,也容易让主创人员产生无来由的骄傲。如果今后对献礼影视继续采取保护式映播,那么可不可以在评估它们时,采用另外一套专门的指标?或者维持与其它影视同场竞技的现状,但取消掉那些非市场因素的保护?这是需要影视主管部门花大力气去研究和解决的。献礼作品不应该唯票房论,要摒弃市场攀比的虚荣思维,鼓励主创者多做美学上的尝试,这才是保持行业创作活力的最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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