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视连续剧《西施秘史》,你会发现,这里的背景,仍然是吴越争霸,仍然是吴越的相互复仇,仍然是勾践君臣依靠艰苦备尝、忍辱负重与美人计,终于战胜夫差的故事。但这里的西施已不再是以往人们印象中的西施,夫差也不再是人们已经熟悉的夫差。即使是勾践、范蠡等人,也多少令我们感到陌生。
我们知道,这是创作者的“我注六经”。创作者是借这框架,借这背景,以吴越争霸作舞台,来演绎一出新的美人悲剧,写的是自己的心中之史,感叹的是美的毁灭。
人物形象的最大变化,显然是西施。这位绝世美人,虽然被作为“贡品”送给夫差,肩负着保护勾践,存越复国的重任;但她并没有成为越国“美人计”中的间谍。创作者赋予了她独立的人格与可贵的品德,让她在一个艰困凶险、危机四伏、生死难卜的吴王宫里,展现出了一种真正令人动情动容的美。
作品的描写细腻、曲折、可信。西施并非不恨夫差,并非不恨吴国;但是勾践、范蠡的一次次自私、卑劣的利用之后,她终于逐渐转变。孟齐之死使她终于绝望。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放弃对越国、对家乡的爱,以及对勾践的同情。在最后,最为关键的时刻,她劝说夫差释放勾践、范蠡回国;她也提出条件,要求二人放弃复仇伐吴。勾践、范蠡因此得以回国;自然,他们也没能放弃复仇伐吴。
西施与夫差的关系是作品最为困难、最为吃重的部分。创作者尽心尽力,巧妙布局,步步为营,终于达成。
不能否认夫差对于西施美色的垂涎。但停留于此,则无疑是对夫差的简单化与漫画化。夫差之爱西施,应该有一个过程,应该有更丰富、更深刻的内涵。
我们看到,夫差之所以留下越国进贡的美女,还源于他与伍子胥的争斗。夫差与伍子胥的矛盾,在作品中贯穿全剧。这不但使处于权力斗争涡流中的夫差一方面刚愎自用,处处与伍子胥对着干,以显示自己的地位与权势;另一方面则心力交瘁,神情不安,而加倍地渴望情感的温暖与慰藉。这两种力量,都推动着夫差向西施靠拢,直至把她作为最值得怜爱的女人。
如果说,夫差对于西施,走过了“争胜”、“好奇”到“不解”、“怜爱”的轨迹;那么,西施对于夫差,则走过了由“仇恨”到“理解”,到“爱慕”的过程。西施之仇恨夫差,源于家国之仇与爱情的毁灭。而她对于夫差的“理解”,则源于多方面的、复杂的因素。
重要的是夫差对西施的爱的真诚与忘我。西施一次次为勾践、范蠡说情,每一次都为夫差所谅解与宽恕。在面临郑旦、卫姬等人一再的献媚邀宠,夫差始终钟情于西施。即使在西施与范蠡、与姜聪一起,触动了心灵最为敏感的神经时,夫差也能克制自己,宽待西施。为了让西施安心住入馆娃宫,他竟把馆内布置成西施家乡苎萝村的景象……
这一切吸引力加上勾践、范蠡一次次的自私、冷酷、残忍的利用,加上后宫权力斗争的严酷与惨烈的推力,而西施最终爱上夫差是可以理解的。
更重要的是西施并非依靠美色征服夫差。她依靠的是善良与纯洁,依靠的是独立与坚守,忠诚与牺牲。创作者从开始就为西施设置了一个信奉“仁义、和平、兼爱”的思想起点。这一思想起点,实际上成为作品弘扬的主题。西施的种种美德,特别是与人为善,无欲无求,出淤泥而不染,历艰危而不变的人生态度,可以说是创作者的对于社会人生理想化的表达。全剧最后悲剧性的结局,表明创作者对于吴越争霸的历史,有着独到的、深刻的认识。
“秘史”的题名,容易把人引导到“隐私”、“黑幕”一类的误解上。实际上,好的“秘史”,正像一切优秀的剧作一样,既有客观生活的依据,又有艺术家个体的主观想象与发挥;既有生活的真实的描写,又有情感欲望的理想化的表达。《西施秘史》的优长正在于它在吴越争霸的史实框架内,写出了艺术家的心中之“史”。
中国电影评论学会(微博)副会长 彭加瑾
(责编: 长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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