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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早报:谈舒适和梅兰芳的艺缘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4月11日10:14  东方早报
舒适和梅兰芳的艺缘 舒适和梅兰芳的艺缘
 梅兰芳画的扇面,赠与舒适父亲。 梅兰芳画的扇面,赠与舒适父亲。
老年的舒适在拉二胡。 老年的舒适在拉二胡。

  唱京戏是著名电影艺术家舒适一生的至爱,这在他的朋友圈子里,包括熟悉他的影迷当中,都是出了名的,但大部分人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笔者也是因要为舒适写传记才探明其中的奥秘。

  舒家最有出息的孩子

  从严格意义上说,舒适是因为父亲和梅兰芳交厚才与京剧扯上关系的。

  舒适的父亲舒厚德(1885-1949),字石父,排行第四,曾在上海广方言馆就读,品学兼优。十三四岁的时候,舒厚德因个子特别高大,虚报年龄16岁投考赴日本官费留学,竟被录取。1898年11月,他和吴锡永、陈其采、许葆英等一起进日本成城学校,接受军事预备教育,成为我国第一批留日军校生。舒适的父亲成绩非常好,射击等等都名列前茅,所以不久就成为日本近卫步兵第四联队的见习士官。1902年3月毕业回国,历任沪军第一师第二旅旅长,总统府军事咨议、军事顾问,国民政府参军处总务局局长等要职。1911年,26岁的舒厚德被授予陆军少将军衔,成为中华民国最早的年轻将领之一。但因不愿意打内战,后来他去了当时的北平陆军大学(现为中国国防大学),担任中将教官,接着又索性与几位志同道合的同窗好友一起脱离军界,到银行工作。

  1916年4月19日,就在老北京东城一个典型的四合院里,一个大名叫舒昌格、小名叫“京生”的小孩诞生了,他就是舒适。排行老三的舒适是最受父亲宠爱的孩子,还在十月怀胎的时候,父亲就“先知先觉”地对太太说,“你现在怀的一定是我们孩子中最有出息的。”而且,为了这个将要出世的“最有出息的孩子”,舒厚德出乎意料地决定告假,用当时还叫“洋车”的缝纫机,亲自把舒适的小衣服一件件做好。

  后来,舒厚德的预言果然实现了,舒适像父亲一样,长成了相貌堂堂、魁梧刚毅的汉子,成为大名鼎鼎的电影艺术家,在兄弟姐妹当中也是最有威信的一个。尽管他没有从军,却能在银幕上成功塑造军人形象(譬如《红日》中的张灵甫),因为他不仅把父亲的名号“舒适”作为自己的艺名,而且遗传了父亲身上的军人气质。

  舒适的父亲在北平陆军大学当中将教官时,每逢假期或稍有闲暇,喜欢和当年一起留学的军官们去听梅兰芳唱戏,一来二去,自己也能哼几句了,以至戏瘾越来越大,干脆成立了一个“捧梅团”,专为梅兰芳捧场。将军们俸禄丰厚,很想为梅兰芳慷慨解囊,但是,如果直接给钱,名角会有受辱之感,有损尊严,所以,军官们想出妙招,每场戏结束后,就买下全副行头,这就等于赞助了梅兰芳。日积月累,舒适的父亲买下的梅兰芳各式戏服越来越多,装满了四只描金的木箱,这成为他留给后代的一笔文化遗产。这种对京剧名角的追捧程度,与现在迷恋明星的粉丝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料,“文革”中抄家时被造反派作为“四旧”拿走了三只箱子,所幸有一只硕果仅存,被舒适最小的弟弟珍藏了起来。

  渐渐地,舒适的父亲和梅兰芳成了密友,除了去戏院看戏,还隔三差五亲临梅府“开小灶”,听堂会。每逢这样的机遇,舒适就有幸跟随父亲走进姹紫嫣红的梅家大院,因为他是父亲最宠爱的孩子嘛。有时候,舒家有人过生日,也会请梅先生来家里唱堂会,邻居们纷纷来看热闹。舒适当时年纪太小,当然还听不懂那种“咿咿呀呀”的京戏唱的是什么,但从父亲击着拍子、摇头晃脑的陶醉相可以看出,这肯定是好东西!他慢慢听出些韵味了,便不知不觉开始在心里跟着哼唱起来。比他大几岁的哥哥也在学唱,兄弟俩便成了搭档,而且时常交流。

  后来,梅兰芳来了上海,而7岁的舒适跟着父亲及家人也从北京来到上海。来上海的缘由是否仍为了“追梅、捧梅”,未可知。

  崇拜梅兰芳的“老戏骨”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舒适依然被父亲带着,到东到西听梅兰芳唱戏,他对京剧艺术已经从懵懂变成喜爱,甚至变成一种瘾,开始有意识地主动亲近这种神秘、极富感染力的声音。

  有一次,放学回家的舒适没见到父亲,原来父亲又去梅家听戏了。舒适二话不说,噔噔噔噔就冲梅府而去。梅府门房是新来的,见来了一位穿着普通藏青色长衫的少年,也看不出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为了不影响主人唱戏,就叫他先坐会儿。舒适也就听话地等在了门房。不一会儿,三个脚夫抬着沉重的东西而来,见有个闲着的男孩,就叫他搭把手,一起把货物抬进去。舒适想,正好可以趁机进去,便什么也不说抬起东西就进了内院。梅府管事的迎了出来,吩咐把东西抬进后面仓房。梅兰芳眼尖见到了舒适,立刻嚷嚷起来,你们怎么搞的啊,叫舒少爷干这样的体力粗活?!梅府管事见自己居然没认出舒少爷,脸一红,赶紧为舒适叫座、看茶。舒适的父亲见儿子来了,特别高兴,他倒很大度,一再打圆场,说男孩子出点力气无所谓的。舒适也不觉得被怠慢,相反,还为能帮着梅家出点力而兴奋呢!

  10岁的时候,舒适已经把梅派以及其他京剧各派的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各名家的唱段都学得像模像样了,开始跃跃欲试粉墨登场,为亲戚朋友们表演。听到底下的喝彩声,他感受到表演的快感,唱得更起劲了。13岁时,舒适小学毕业了,父亲见他天赋甚高,而且也确实喜爱京剧,便有意送他去拜梅兰芳为师。不料,母亲竭力反对,虽然她也很欣赏梅兰芳,而且很支持丈夫“捧梅”,甚至曾为梅兰芳做过新戏的服装道具,但她认为玩玩票就可以了。于是,舒适拜师学艺这件事只得作罢。为了不使舒适小小年纪受此挫折而一蹶不振,父亲表示,将来要送他去国外学硝皮制作,当一名响当当的工程师、实业家,干一番振兴民族工业的轰轰烈烈的大事业。至于唱戏,权当私人爱好,自娱自乐也罢。其实,这点小挫折并没消磨舒适的斗志,当一个民族实业家的远景对他吸引力也不大,对京剧的迷恋更没有因此而减淡半分,还是经常在哥哥拉着胡琴伴奏下,和姐姐、妹妹一起哇啦哇啦唱。

  到了这时候,梅兰芳和舒适的父亲早已超越名角和戏迷的关系,在梅兰芳心里,舒适的父亲无异于他的恩人。可以说,没有这帮军官“捧梅团”,就没有梅兰芳的迅速蹿红,所以梅兰芳也经常会光顾舒家。

  “舒家”是一个很大的宅第,面积约合28亩,在如今上海同鸣路、西江湾路、中山北一路一带,那是舒适的祖父当年来上海后平地造起的“庄家阁5号”,舒家后人习惯称之为“舒家弄”。因为舒适的祖父曾留学西方,太太又是半个洋人,生活习惯亦中亦西,所以建筑风格颇为洋气,格局却有点四合院的味道,辈分最大的居中,子女的房间环绕四周,分别排列。屋后有大片农地,可以种植各种瓜果蔬菜,自给自足。而且,舒家非常注重体育锻炼,所以舒家弄里还建有游泳池。

  有一次,梅兰芳和另一名伶程砚秋一起来到“舒家弄”,看望舒适的母亲,还合送了一把纸扇给舒适的父母,扇面上是梅兰芳亲笔画的水仙和天竺,题款:石父先生命书;另一面则是程砚秋的书法真迹,五言诗一首:荷香清露坠/柳动好风生/微月初三夜/新蝉第一声/乍闻愁北客/静听忆东京/我有竹林宅/别来蝉自鸣/不知池上月/谁拨小船行。

  还有一次是舒适的祖母做寿,梅兰芳不仅前来贺拜,而且执意要登台献艺,一亮嗓便是一出《思凡》,举座皆惊。临了又赠送一把纸扇给舒适父亲,上面画着仿宋风格的无量寿佛,又出自梅兰芳之手,据说他的佛画在圈子里还颇有点名气;另一面是书法家王云的手笔,七律一首:十里沿洄暮霭昏/熟衣天气半清温/菰蒲响雨烟沉浦/芦荻迥船水到门/跃网忽惊鱼尾健/坠檐初见橘影繁/好山偏阻登高屐/笑指郎家半日村。此诗情画意竟与傍水的“舒家弄”有几分相符。

  据舒适回忆,梅兰芳两次看过他演《坐宫》里的杨延辉,一次是舒适二姐结婚,一次是姨夫做寿,都是唱堂会。舒适很清楚,自己只是票友水平,尚未经受世态炎凉,要表现深陷困境的杨四郎,肯定有所不足,但他不怕被梅兰芳数落,觉得能让“伶界大王”审视自己表演,就是莫大的荣幸。后来,舒适走上电影道路之后也受过梅兰芳的教诲,他拍的第二部电影《新地狱》就被梅兰芳批评,叮嘱他“以后这种‘胡闹’的电影不要拍”,令舒适一激灵。

  如此,舒适对京剧艺术就像着了魔一样钟爱了一生,这种情感里面也许还包含了对梅兰芳先生的崇敬。那把京胡就像是舒适的护身符,拍电影出外景,别的生活用品可以省略,京胡是绝对不能不带的。只要有他在,摄制组驻地就能听到或悠扬或昂扬的京剧唱段。到了1960年代初拍《红日》的时候,无论电影表演还是唱京戏,舒适都无愧于“老戏骨”的称号了。

(责编: 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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