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鲜的台北最终成就了一个伟大的导演。电影并没有因为城市的局限性而变得狭隘和局促,反而随着复杂的人性有多远走多远。
如果在评论今天的台湾电影,或者说华语电影时,动不动就搬出杨德昌的名字,是一件很粗鲁的事。他的离去,只是意味着杨德昌风格的消失。
电影的桥段容易借鉴和抄袭,文学同样,莎士比亚也这么干。但电影风格则是另外一回事,它和艺术的本质一样,无用,但最终决定了一个导演和他今后的名声。该如何定义杨德昌的风格呢?
杨德昌的电影产量不多,一共7又1/4部,总是在台北。质疑、反省、再加上那些容易被误读为说教的台词,让台北少了光彩。然而,不光鲜的台北最终成就了一个伟大的导演。电影并没有因为城市的局限性而变得狭隘和局促,反而随着复杂的人性有多远走多远。电影史上,导演与城市共荣的例子很多。最近读到摄影家荒木经惟的故事。荒木经惟把自己定义为一个不走出东京的摄影人。他说:“我没有这么拍东京以外的城市,因为语言不通,真正的东西没办法映照在照片上,去了,拍了,但看起来和新宿没什么两样。”同时,荒木经惟拍得也多,他的摄影集已经出了450本以上,像他这么干的人真少。其实,无论是拍得极多的荒木经惟,还是拍得很少的杨德昌,尽管其艺术的表现方式不同,我却将他们视为一类人:不拘一格的表象之下是无止境的伤感,但又不爱把这一面轻易展示。
再看杨德昌,他早被看做都市文化的省思者,他的电影人物里少不了新兴的中产阶级,然而这些人物,脱掉西装,离开高跟鞋,鱼龙混杂,一地粗俗。
很多电影无法再现,也不用因为喜欢,就老指着标本让别人拍和杨德昌一样的电影。过分的怀念容易变成陷阱。多年前,就有评论说,杨德昌、侯孝贤式的电影害了台湾电影,意思是国际认可,国内却无票房。我理解这样的论调源于什么。如今,台湾也确实出了些票房过硬的电影,但终究艺术性欠奉,但争论谁高谁低,总觉得不合时宜——你要的,总和别人不一样吧。
杨德昌去世两年后,有一次,香港科技馆放映修复后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我在网上就订了张票去看。以前都是看的VCD,头一次去看大银幕,印象最深的一段,是小四晚了回家,家里饭桌上留了碗米饭,之前在电视上看就是一碗饭而已,上了大银幕才发现,那饭冒着热气,所谓感情,大抵如此。
那一刻,在影院的黑暗之中,既开心也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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