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亨特张》：“现实”背后的@符
《神探亨特张(微博)》以现实中的便衣警察张惠领为原型，始终把角色置于真实环境之中来呈现，像意大利新现实主义影片那般大量使用非职业演员(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有不少人给出了现实主义力作的评价。但在我看来，它至多只能算作现实题材，而非现实主义。
民警老张的职业是抓小毛贼，影片主线是他和同事对若干违法分子的抓捕过程。这里有一个电影和纸媒、电视中的法制类新闻节目的异同问题。后两者对艺术性和深度性的要求无疑要弱于前者，电影不单需要表现这些角力过程，更需要由表及里，塑造正反方人物的性格，但本片在这点上甚至还不及一些制作全面的新闻节目。手持跟拍、快摇镜头、高角度俯拍全景、采访中的特写等更常见于电视的纪录手法被大量借用，希望能为观众营造出近距离观察的感受，交代环境、传递情绪，但仅仅有这些表面的纪实感是不够的。通过这些手法，隐蔽的作案过程和警察跟踪、取证和抓捕的细节被视觉化，但老张这个人物的性格、他的内心世界并没有在这些情节中得到逐步的丰满。而主要角色不够立体、缺乏纵深，恐怕还得从前期剧作层面上去探究。他和妻子的家庭生活细节、他和同事之间的私人关系是不是可以呈现得更多更鲜活一点？
倒是老张不分昼夜被人时时尾随、无理纠缠的那一笔，一下写出了他的无奈和善良，这里有现实的复杂感和多义性，可惜这样的细节并不多见。同时，对那些分不清是违法者还是受害者的底层小人物，影片似乎也没有真正走到他们背后去的企图。而题材上有些接近的片子，譬如德西卡的《偷自行车的人》或者宁瀛的《民警故事》都在这些方面深具现实主义精髓。
片中角色几乎全由非职业演员出演。使用非职业演员，初衷是削弱表演的痕迹，使影片更具生活实感，但本片的效果可能是让观众更易出戏(坐我旁边的几位观众不时兴奋地指出这个演员是哪位微博名人)。在观众眼里，他们当然不是故事空间里的草根，而是微博空间里的精英。也许有的观众会满足于这种演员和角色身份落差带来的喜剧感，但它让我更多感受到的还是虚假和不适。
影片对下岗、贫穷、社会不公等现实问题的指涉大多点到为止，且绝大部分通过人物台词直接呈现。不能否认，影片确实提供了我们体察光鲜都市里一部分晦暗现实的可能，但这种“可能”带来的欣喜感被稀释到了最低限度。甚至当影片中突然冒出来的那位女性角色居高临下对众人表态“认捐十万块钱救助小女孩，大家可以继续追捕贼王”时，之前勉力建构的现实感和真实性面临着破碎的危险。
我反倒觉得，影片不经意间凸显了当下的另一个社会现实：微博。它展现了微博这一新媒介对日常生活的影响以及它与电影商品的关系。现在已经很少有影片在公映前不在微博平台上造势宣传，本片在这点上的优势无出其右者。数十位微博名人、千万粉丝换来成千上万的转发和评论，为影片制造了一种成为社会公共话题的可能，但这种“卖点”与影片的真正主题却有点形同陌路。
这个无心插柳的“现实”呈现，居于警察与罪犯的猫鼠游戏之外，但它却成为了影片中最显豁、最反讽的一处；虽然，它的达成不是通过主体情节，而是通过片末演员表上那一长溜独特的“@”符。
(作者系知名影评人叶航(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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