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小丑”杀人，《蝙蝠侠》有罪吗？
《黑暗骑士崛起》剧照
《天生杀人狂》剧照
7月20日，美国青年霍尔姆斯化装成《蝙蝠侠》系列中大反派“小丑”的形象，在丹佛的奥罗拉市一家影院首映《蝙蝠侠前传3：黑暗骑士崛起》时，对观众大开杀戒。事件发生后，引起全球震惊。人们在探究它的成因时，难免会扯上电影《蝙蝠侠》，美国各大媒体的影评人也就电影是否诱导犯罪分成了两大阵营。
虽然距离影院枪击案的发生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但随着凶手出庭受审，相信还会有更多的细节浮出水面，也会继续在所有人心中留下难以消弭的余波。正如网络文化杂志Salon.com的影评人安德鲁·奥海尔(Andrew O’Hehir)在《蝙蝠侠是否手沾鲜血？》一文中所说的：“在必胜客或唐纳滋大开杀戒，你能换来的新闻报道，顶多持续两三天；在《蝙蝠侠》首映式上开枪射击，你会立刻成为某种象征，掀起一场人类文化反省的危机。”
如今在美国影评界掀起的“文化反省”，是影院枪击案与电影《蝙蝠侠》究竟有无关联？后者是否该因宣扬暴力而受到谴责？从华纳兄弟接连取消其他城市的首映礼和删除预告片中的暴力情节来看，一方面固然是为避免触动人们的感伤情绪，另一方面也是“心虚”的表现。然而，在很多影评人看来，电影毫无理由为罪案担责。比如奥海尔就在文中以自问自答的形式指出，罪不在《蝙蝠侠》电影，而在于当今社会的各个层面，在于全体民众本身的答案。
其实，同样的问题，早已不是第一次被人抛出。1994年《天生杀人狂》上映，之后几年引发十多宗所谓的“模仿犯罪”，残忍的凶犯或是模仿影片剧情屠杀受害者，或是被发现行凶前看过该片，或是卧室贴有该片海报。知名作家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Mario Vargas Llosa)在威尼斯电影节上公开诅咒该片；畅销书作家约翰·格里森姆(John Grisham)指责导演奥利弗·斯通(Oliver Stone)要为那些无辜牺牲的生命负责，是他的影片激发了那些“非天生杀人狂”。对此，2002 年斯通接受《卫报》采访时给过明确答复，他举了一个例子：美国人爱吃一种名叫“闪闪”的小蛋糕，1977 年，丹·怀特(Dan White)杀害了旧金山市长乔治·莫斯科尼(George Moscone)和市政委员哈维·米尔克(Harvey Milk)(这段情节在格斯·范·桑特执导的影片《米尔克》中有所呈现)。出庭审判时，律师辩称怀特行凶前吃了太多闪闪蛋糕，这些高糖分零食使他脑部化学物质失衡，令他陷入抑郁，降低了控制能力。最终法庭竟然接受这一解释，怀特逃过重刑，而“闪闪”蛋糕也成了美国法制史上有名的替罪羊。“你不能批评闪闪蛋糕，正如你不能将电影当作替罪羊。”斯通为自己辩护说。
支持电影无罪论的影评人不在少数，《纽约客》的安东尼·雷恩(Anthony Lane)和理查德·布罗迪(Richard Brody)都在一定程度上为《蝙蝠侠》开脱。雷恩抱怨说：“没有电影会让你去杀人。”他甚至认为这与午夜场也有关系，提议可否取消午夜场放映。而布罗迪则提醒读者，悲剧已经发生，此时再去观看本片势必会有锥心之痛，但不应就此妄论该片在美学上的优点。没错，言论自由、表达自由向来是电影人、影评人捍卫自己的利器。当年《天生杀人狂》模仿犯一案中，受害者家人状告凶手时也连带起诉了奥利弗·斯通与时代华纳公司，结果法官正是以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为由，撤销该诉讼请求。
然而，如果你也赞同这一观点，不妨再听听反方的意见。网络杂志Slate的影评人达娜·史蒂文斯(Dana Stevens)的文章标题一针见血：《为何要在那儿？》。她指出：“诺兰的《蝙蝠侠》三部曲让人以为，银幕上发生的事也以某种方式反映着现实世界中发生的事，幻想与现实具有互相渗透的作用——正是基于这一点，他的影片才会具有政治寓言的功能，尽管这种寓意有时来得相当混乱。如此说来，我们是否也可以认为，它也已经有了反向渗透作用？那些我们聚集在一起，当作文化来消费的残忍、暴力的银幕幻想，同样具有某种力量，可以让鲜血由大银幕上向着现实之中流淌？毕竟，詹姆斯·霍尔姆斯选择在放映《蝙蝠侠前传3：黑暗骑士崛起》的影院大开杀戒，而非《快乐的大脚2》。”
在大洋彼岸“隔岸观火”的《卫报》影评人彼得·布拉德肖(Peter Bradshaw)采取了冷静克制的态度——或者说模棱两可，他认为每当发生此类惨案时，要想找出案件背后的真正社会原因，这本身就是件棘手的事，有时甚至显得荒唐。“传统的做法就是，人们纷纷谴责银幕暴力和美国枪支法案弊病。但是，挪威的枪支管理要比美国严格得多，去年照样发生了于特岛事件。调查还发现，凶手平时爱读英国保守派人士写的东西——还有温斯顿·丘吉尔的文章……暴力其实就是生活的一部分，电影本就应该反映生活；同样道理，电影也是生活的一部分，社会本就应该制约电影。”
值得一提的是，在屠杀发生前，围绕刚开始上映的《蝙蝠侠》，最大的新闻是著名电影评论网站“烂番茄”(Rotten Tomatoes)破天荒地关闭了该片的评论页面。起因是Marshall Fine等少数影评人为该片写下的差评惹恼了大量《蝙蝠侠》脑残粉，他们一天之中在该网站上留下上千条留言，甚至以剧中反派贝恩的口吻对影评人发出死亡威胁。虽然老资格的影评人Marshall Fine早已将这一切看得云淡风轻，但倘若真有疯狂影迷将威胁付诸实际行动，影评人仅仅因为观点不同就命赴黄泉，不知这笔账又该算在谁的头上？是电影，还是人本身？不管答案如何，《蝙蝠侠》枪击案势必会在广大影迷心中投下阴影，因为它让我们认清了一个现实：电影院再也不是可以安全做梦的避风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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