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鉴宝节目砸宝：论真伪不如论好坏
陈鹏举
荧屏鉴宝近年是很时尚的节目。起先是央视的鉴宝节目。几个藏宝人先后带上自家的或朋友的宝物，几家赞助本节目的单位出些观众和观众代表，基本上是猜测这些宝物的好坏真假，然后由专家鉴定接着是为每件宝物开出市场价。这个节目收视率很高。后来，据说有些“宝物”，只是因为隔着荧屏看起来才像真的。还据说，有些宝物眼熟，还像是专家本人著作里介绍过的。还有等等的据说。这就让人感觉不太认真了。让人有了“姑妄视之、姑妄听之”的观看态度。就是对荧屏上的物不必认真，对专家由物说开的宝物知识和鉴定经验，倒是不妨听听的。后来相继有好些类。譬如专家随着荧屏的摄像机深入民间鉴宝的。每到一地，当地甚至远隔千里的自觉家里有宝物的百姓，像赶庙会一样踊跃前来。现场的结果，自然更多的是各家的宝物得不到专家的“同情”，失望和伤心后面，还会感觉到自己的见识和成就的被挫败。这样的鉴宝节目，让人观看的是人间的悲喜，表达的是物的值不值钱。所谓宝物的文化来由和尊严，是极少被涉及的。还有的节目是专家为某省或某市的民间收藏选宝，选出“十大”之类的代表性宝物来。选出的宝物应该是不错的。最可惜的是中间的所谓“斗宝”环节。藏有候选宝物的藏宝人，对别家的宝物极不专业地相互批评，显示出这样的节目无法脱胎的娱乐性本质。娱乐性，对荧屏来说或许是不离不弃的，只是就鉴宝这样具有独特文化魅力的节目来说，既然已经做到这个份上，或许还可以找到比一般娱乐更具品位的荧屏元素来。
还有一个鉴宝类节目就是所谓的“去伪存真”。这个节目是十分明了荧屏是怎么回事的。大众化策略和丰富的娱乐性、观赏性，具备了荧屏意义上的众多买点。在这个节目里，嘉宾大抵是插科打诨，养眼的神态和合乎常人的悟性，和藏宝人的面对得失的丰富表情，增加了节目的可看性。宝物看得出是经过精心选择的，期望展示有关门类和特有的审美取向。主持人也是有这方面的修养的。他扮演和糰的那些电视剧里，宫廷和家居中的摆设，如几案桌椅等等，续集明显比之前拍摄的要更具经典和文物性。专家也是好的，从他们对宝物的鉴定，可以看出功力和眼界。只是这个节目也有它的硬伤。这硬伤就是这个“去伪存真”的包袱，就是“请出护宝槌”这个最具娱乐性的卖点。因为，和所有的其他产品和商品不一样，所谓宝物，譬如瓷器、书画、家具等等说到底是无所谓真伪的。石涛的画画得好，所以石涛的画就值得“存真”。然而张大千造了石涛的伪作，却谁也没因此“去伪”。为什么呢？就因为张大千也画得好。举这个众所周知的例子，就是要说：论真伪不如论好坏。再说宝物的传承过程，是从来不耻于仿制和临摹的过程。仿制和临摹的好与不好是有的。好的仿制和临摹历来被当作真品真迹“下一等”看待，不好的也就有的价值，至少保存了传承过程中的一些信息。所以不必非要“去伪”，非要打烂砸碎的。 “请出护宝槌”的娱乐性前提，或许是出于对时下低劣仿制的不屑。只是“护宝槌”砸劣质品，恐怕也太不值了。
荧屏鉴宝的出现，应该说是应运而生。盛世藏宝，自然也就有了鉴宝。中国人的文化经历了五千年，五千年的文化积累自然是无可估量的。由此，即便是经历了许多战乱和不安的日子，中国人的生活里依然也永远不会缺少宝物随行。这就是荧屏鉴宝的来由和前途的依据。据此也可以评价荧屏鉴宝的存在意义。因为有荧屏鉴宝，中国人的生活里，有了相通的心情和共同的生命厚度。对于宝物的学术性认识，可能是不同的，甚至许多年后，人们的认识也不会相同。但是对宝物的珍贵和精神上的依恋的情感，无论何时都是相同的。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荧屏的鉴宝节目，更多的是不在意学术上的探讨和讲授。娱乐性为出发点的荧屏鉴宝节目，也就是一个类似大众的文化客厅，所有的学术承担都是不合适的。就像荧屏上出现的宝物，有的是雾里看花的美感，而美感的真切很难落实。这是荧屏的欠缺。它可以万里咫尺，又永远隔着毫厘。从这里出发，可以为荧屏鉴宝落实一个说法，那就是：荧屏鉴宝是服务大众的鉴宝，荧屏鉴宝节目中出现的鉴宝活动，是“有关大众收藏的艺术品的鉴赏活动”。说是“大众”，是据说当今中国已出现上千万的收藏者。说是 “艺术品”，是因为收藏者所涉猎的收藏范围非常广泛，用“文物古玩”来定义过于狭窄，而“艺术品”这个定义要宽泛得多。荧屏鉴宝是“有关大众的艺术品收藏的鉴赏活动”，有了这一个说法，无论是专家、还是主持人、藏宝人，还是观众，大家身临其境，都会感觉其乐融融。
(本文是我写于2010年5月的文章，说到的“王刚一锤定音”，现在看来没有过时。特此重新发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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