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白日焰火》所照亮的不仅是柏林

2014年02月21日16:08  北京青年报
《白日焰火》金熊纪念版海报 《白日焰火》金熊纪念版海报

  ◎拖×(发自柏林)

  对“文艺”二字,对“独立精神”一词,资本何其恐惧,仿佛它不是带来生机和活力的希望之光,而是万恶之源。

  柏林时间15日晚上9点,在颁奖礼之后的记者招待会上,最佳影片《白日焰火》的导演刁亦男最后一个出场,他依然沉浸在激动(或者说是感动)中,坐下后,台下的我向他竖起了大拇指,他微笑着,竖起大拇指做了回应。

  输赢没有必然,艺术也不应以成败论英雄,就像获得最佳导演奖的林克莱特所说:“拍电影从来都不是一种竞赛”。但论及影片水准,《白日焰火》是毋庸置疑的佳作,它配得上金熊银熊那闪耀的光芒。

  影片讲述了从警察岗位退下来的保安张自力(廖凡[微博]饰演)侦破连环碎尸案的故事,在侦破的过程中,他和身上谜团重重的“受害者”未婚妻吴志贞(桂纶镁[微博]饰演)发生了微妙的感情,但这份感情,并未阻止他揭开最后那出人意料的真相。

  这部电影有悬疑侦破片的外衣,导演创作时参考了卡罗尔-里德导演的《第三个人》等经典悬疑侦破片。但在类型片外衣之下,延续了刁亦男《制服》、《夜车》两部前作中形成的作者性。

  像他的前作一样,《白日焰火》的场景选择了在中国司空见惯的北方城镇,但他的方式和贾樟柯[微博]式的刻画场景细节和捕捉真实氛围不同,而是将场景营造出一种抽象性和神秘气息。影片的主人公依然是典型的“刁式角色”——那种和社会秩序及日常生活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的人,游离在现实和幻想之间的人。

  并且,相对于他的两部前作而言,《白日焰火》的人物发展出更高的复杂性。张自力是一个典型的流氓无产者,融合了孤独、落魄、自私、狡黠、正义、粗暴、玩世等诸般特质,从廖凡演绎出的外在气质上看,他就像一条野狗。刁亦男写出了大陆电影从未有过的复杂人物,正是因为人物的复杂性,给了廖凡很大的发挥空间,为他拿到最佳男演员银熊奖创造了条件。另一位主演桂纶镁虽然没有获奖,但她是导演心目中唯一的影后。桂纶镁此次出演一个神秘的美人,有着叵测的命运,她惹人怜爱,但身上谜团重重,因为这种神秘复杂的角色设定,桂纶镁演出一种平静但动人心魄的性感。

  影片的整体风格非常简洁有力,绝无拖泥带水,也无讨好观众的廉价的视听处理。叙事非常沉静,影像语言克制而准确,呈现出一种存在主义的气质。在主题层面,刁亦男也延续了他对“孤独”、“现实与幻想”、“罪恶与浪漫”的独特理解和表达。这些都表明,即使由完全的独立制作转向相对主流的制作方式,和资本及市场相接,刁亦男仍然完整地保持了他的作者性。

  但作者性不等同于枯燥单调,不等同于粗陋刺目,也不必然就是塔可夫斯基式的高山仰止、曲高和寡,作者性有其丰富的向度,具体到刁亦男的这部《白日焰火》,导演(同时也是编剧)凭借高超的叙事技巧和对摄影、音乐、表演、剪辑等技术环节的出色把握,使影片具有很强的观赏性,并且始终 可以有效调动观众的情绪,一步一步引领我们抵达最后的真相。最后,还在这个稍显残酷的电影的结尾难得的馈赠给观众一个浪漫的片刻。因此,我们可以在很多层 面上享受这部电影,并和它产生对话。

  《白日焰火》是一部佳作,但它的意义和价值也并非只是在艺术范畴,《白日焰火》的成功,燃起了所有有追求的大陆电影人共同的希望。

  在这里,创作第一,一切关于电影的谈论及买卖都基于此。转换到经济和市场的语言,就是“产品”的品质第一,“产品设计师”的才华第一。而在我们的土地上,无 数和创作无关甚至背道而驰的因素被放大了,被奉若金科玉律,而创作者的才华,创新的可能性,品质的决定性,低入尘埃,资本选择让才华委曲求全,选择追随看似安全的潮流,追随那些“成功者”,而不是去发掘新锐,尊重创作,去帮助创作者开拓新的空间。于是,投机取巧者机会多多,真正对电影真诚和严肃的人,对创作有不懈追求的人,却阻力重重。所以贾樟柯有云,在中国做好导演,不但要有才,还得会混社会。所以宁浩才感叹,这是一个二流的时代,出艺术家太难而且艺术 家不受待见。而对“文艺”二字,对“独立精神”一词,资本何其恐惧,仿佛它不是带来生机和活力的希望之光,而是万恶之源。

  《白日焰火》有可能终结这种论调的畅销,它已经做到了作者性和观赏性的结合,做到了艺术表达和与观众互动的结合,做到了独立电影导演和明星演员的结合,即将做到国际电影节成绩和国内大规模发行的结合。它的国际销售已经成绩斐然,我们无比期待它可以在国内市场取得成功。不管最终的结局如何,《白日焰火》终将更新中国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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