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旅客》海报
科幻作家阿西莫夫曾在其杰作《基地》中说：“不要让道德观阻止你做正确的事。”《太空旅客》的主角吉姆身体力行地贯彻了这一“真理”。然而，在阿西莫夫笔下，说出这句话的角色是拯救人类的英雄，而吉姆则仅为满足自己的欲望。《太空旅客》的导演莫腾·泰杜姆应该反省一下，这个挂着科幻表皮的狗血故事，有何价值可言？
五千名乘客带着不同的愿望和梦想，参与了一场殖民之旅。从地球到殖民地需要120年，因此路上所有乘客与船员在大部分时间处于休眠状态，飞船靠自动化运行。然而飞船被碎石撞击发生故障，乘客吉姆提前90年苏醒。当他发现只有自己醒着、无法唤醒或联系任何船员时，他以一种另类的方式“迷失太空”。
太空版“鲁滨逊漂流记”的故事并不鲜见。远有《阿波罗13号》，近有《火星救援》，都是类似主题的代表作。这一类故事的主角多是专业知识和个人毅力并重的人物，通过自己的智慧和奋斗，解决层出不穷的问题，最终回归人类世界。《太空旅客》的新意之处在于，吉姆的迷失是心灵上的——飞船上有五千多号活生生的人，然而没有人能与他沟通。
吉姆是一位技术工人，按常规故事流程的话，他应该依靠自己的技术，攻克不同的难关；如果想改变一下有点老掉牙的故事结构，那么可以设定还有乘客比他更早醒来，炮制一个太空惊悚故事。无论采取哪一个选项，都比吉姆为了解决孤独的境况、唤醒了一位美人有意义。
女主角奥罗拉苏醒后，“鲁滨逊漂流记”变成“泰坦尼克号”。“落难鸳鸯”彼此寻找慰藉，谈了一场绝世太空恋。少不免，吉姆为了私欲唤醒对方的事实会被奥罗拉发现，两人从热恋进入对立。导演一直意识到吉姆此举毫无君子之风，一方面借奥罗拉之口批判吉姆“纯属谋杀”，另一方面借后来又一位因故障而苏醒的船员古斯之口斥责吉姆“该死”。
但为了让太空绝恋感人肺腑，导演强行洗白吉姆，表示飞船故障不断恶化，即将爆炸。吉姆抓紧机会扮演大英雄，拯救飞船危难之后重获美人心。这应了阿西莫夫所说的“正确的事”——按剧情来看，吉姆没有唤醒奥罗拉的话，就没办法拯救飞船了、拯救一船的太空殖民者了。
然而，连导演自己都意识到吉姆初衷的恶劣，观众是否认可这种洗白恐怕存在疑问。就算想谈太空恋爱，也没必要把吉姆变成小人。女主角因故障而醒——正如船员古斯因此苏醒——在道理上依然站得住脚。另外，如果认为“强行唤醒”这个矛盾点很棒，导演干脆就别洗白吉姆——不让他当大英雄，或者不让他和奥罗拉终成眷属。去问问女同志们吧：当你意识到自己迷失太空的始作俑者是谁时，你还愿意跟他双宿双栖？
有一个心理学名词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意思是受到伤害的人最终反而同情施害者。然而，现实中存在这种心理现象，不代表我们要认可伤害别人的行为。导演最后让吉姆上演所谓“救赎”，某种程度上鼓励了人性的自私，这与阿西莫夫思考常规道德观与人类终极命运的冲突，完全不在同一个思想层面。而在阿西莫夫之外，绝大部分太空历险记的故事，主要讲述智慧种族如何探索未知，如何反抗外来侵略者，如何寻求不同个体、文化的彼此尊重。相比之下，《太空旅客》的这一场基于欺骗和欲望的恋爱，既不打动人心，亦无思辨意义。
阿西莫夫在《永恒的终结》中有另一句名言：“人类总选择最安全、最中庸的道路前进，群星就会变成遥不可及的幻梦。”在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太空背景下，《太空旅客》选择了讲述一个骗色故事，这是比“中庸”更要不得的“庸俗”。
□Freelee（影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