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斯通凭借《爱乐之城》获影后
从奥斯卡颁奖典礼的结果来看，以好莱坞为代表的民意，似乎依然幻想通过“怼”特朗普来捍卫“政治正确”的价值观。这种“掩耳盗铃”的心理，与其说是反对特朗普一系列破坏美国价值观的做法，不如说是不愿接受被“政治正确”所掩饰的社会现实。
奥斯卡是宣扬美国主流价值观的舞台
奥斯卡的主办单位，是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也就是说，奥斯卡不仅是好莱坞行业内部的奖项，也是宣扬美国主流价值观的舞台，功能上有点类似于中国的电影华表奖和金鸡奖。由于1月底美国新一届总统特朗普上台，出台了一系列引发争议的政策，给美国政治和社会带来巨大挑战。特朗普从竞选到上台以后多次批评美国主流媒体，这使得特朗普的主张与美国主流媒体所代表的“主流民意”之间存在很多裂隙。尤其是特朗普对女性的冒犯以及上台后的“禁穆令”，都与一向强调平等、多元、自由的“政治正确”相抵触。因此，这届奥斯卡花落谁家格外引人关注，奥斯卡能否在种族、性别议题上回应特朗普的挑衅，被认为是最大的看点。
好莱坞是美国文化的代表，而世界上也只有美国，能把电影塑造为强有力的国家文化，扮演着对内抚慰普通民众、对外宣传美国价值观的角色。近些年美国主流价值观的基点有两个，一是所谓“政治正确”，这与上世纪美国经历60年代的妇女解放运动、黑人民权运动有关。对女性、黑人、少数族裔等弱势群体权益的尊重和保护本身是历史的进步，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政治正确”越来越变成一种口头上的文化表演，甚至成为掩饰美国社会分化、种族不平等的遮羞布；二是中产阶级，二战后美国凭借政治经济优势以及福利国家制度使得大多数普通民众过上一种衣食无忧的中产阶级生活（蓝领工人变成白领职员），人人都可以成为中产阶级的中产梦，也成为最大的美国梦。好莱坞是讲述“政治正确”和美国梦的高手，在这个意义上，好莱坞电影工业有着高度的政治自觉。
黑人奥巴马当总统的时候，奥斯卡时常被批评为是白人的电影节、缺乏种族多样性，也有黑人演员公开抵制奥斯卡，而这届奥斯卡看起来就“政治正确”多了，这主要体现在两点上，一是提名名单中多了很多黑人的面孔，最佳影片也颁给了讲述黑人底层男孩寻找自我的电影《月光男孩》；二是提名影片涉及种族、女性的议题，如《她》塑造了一个自强自立的女性形象。这种“政治正确”的面子工程并不改变好莱坞的文化本色。
奥斯卡的选择显示美国文化的自信和伪善
从几部热门影片中可以看出好莱坞的两面性：一来，不得不承认，好莱坞对于美国社会非常敏感，有几部影片讲述的是失败者、底层美国人的故事，有金融危机时代分享艰难的意味，如《海边的曼彻斯特》呈现的是一个内心创伤的白人男性工人无法回家的故事，而根据百老汇舞台剧《藩篱》改编的同名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失去了棒球明星之路只能做环卫工人的黑人故事；二是，这种现实性又包裹在美国中产阶级的主流价值观中，如这届奥斯卡获奖最多的歌舞片《爱乐之城》就体现了这种两面性。
歌舞片这种最经典的好莱坞类型片流行并全盛于大萧条时代，人们从富丽堂皇的歌舞片中逃离现实苦难，在大团圆的结局中获得“再活一个礼拜”的勇气。《爱乐之城》再次使用歌舞片的形式以及故事开始处于失业状态的男女主角，不得不有一种美国又处于大萧条时代的错觉。不过，这又是一部最好莱坞的电影，是一部关于好莱坞的好莱坞电影，还有比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最终实现大明星的梦想更能代表好莱坞式的美国梦吗？影片结尾处所展示的米娅和爵士乐男友的另一种人生，与她现在的中产阶级上层的生活没有什么两样，唯一的遗憾只是爱情与个人理想无法兼得。
最后，不得不提最佳外语片再次颁给了伊朗电影《推销员》，这反映了美国社会的两副面孔，一方面在外交、军事上封锁伊朗——特朗普上台之后极有可能推翻奥巴马与伊朗缓解的外交政策；另一方面又在文化上表彰敌对国家的电影，这与美国的全球军事霸权和多元主义价值观和谐共存是一致的，显示了以奥斯卡为代表的美国文化的自信和伪善。
从奥斯卡颁奖典礼的结果来看，以好莱坞为代表的民意，似乎依然没有接受特朗普上台的事实，幻想通过“怼”特朗普来捍卫“政治正确”的价值观。这种“掩耳盗铃”的心理感受，与其说是反对特朗普一系列破坏美国价值观的做法，不如说是不愿接受被“政治正确”所掩饰的社会现实。那个被“1%与99%”所撕裂的美国社会，就像《爱乐之城》所唤起的歌舞升平的旧梦一样。
□张慧瑜（中国艺术研究院影视所，副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