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前，李安携《卧虎藏龙》来北京做宣传，民族宫首映的那天，北京有名有姓的艺术家几乎全体到场，然而除了对画面的精美称赞有加外，大多数人的观点是“不过如此”。昨天，李安辉煌地站到了金球奖的领奖台上，我们才发现人们并未真的读懂李安，甚至对自己、对中国电影、对中西方文化可能并没有做过什么有效的思考。我们不妨细数李安获奖的几大理由。

　　理由一，李安是一名深刻认识中国的艺术家。这在他先前的影片《饮食男女》、《喜宴》等影片中已有出色表现。我们都曾深切地体会到他对中国人、中国的伦理道德的准确描摩与判断。《饮食男女》中郎雄的三个女儿我们是如此熟悉，她们对自由美好的渴望与自身的挣扎、虚伪、矫情让我们感同身受，东方式的亲情、含蓄、酸楚与“人生的快乐不就是吃好简单的一餐一饭”等质朴的道理和吴倩莲最后为父亲奉上的那碗汤，让久失味觉的父亲重新有了味觉那些细腻的表现无不让我们惊叹：李安对中国人的认识竟像一把刀子层层拨开了你的心。可到《卧虎藏龙》，因为没有看到李安电影中故有的这些东西，不少人都说李安退步了。试想一个早在许多年前就把这些东西想清楚的人怎么会突然神智不清了呢？不过表明他想要表达另一种想法罢了。而对中国人、中国文化的认识正是他迈入好莱坞的前提基础。

　　理由二，李安有敢于跳进跳出的勇敢。在一大堆代表他东方艺术片的作品诞生之后，李安的勇敢表现在他向自己不熟悉，经过努力又有可能发展的方向迈进。而且，对中国人需要什么、西方人需要什么有自己准确的判断。在《卧虎藏龙》中，他卖给西方人看的是他们容易理解的“被压抑的情欲”。西方人对中国的拳脚功夫和在树梢上飞来荡去，除了目眩神迷之外怕是没有过多的理解，于是李安就用大家都看得懂的电影语言表现周润发、杨紫琼爱的含蓄；表达周润发对章子怡有克制的怜爱。这正是李安的聪明之处，而且他也从不对别人认为这样的故事太过老套无聊来做任何辩解。总有人会明白，不过是个迟早的问题。他的智慧还表现在能够暂且放弃他所习惯的“复杂”，而一变为“纯粹”。

　　理由三，架起了东西方文化的沟通桥梁。比一部影片能够获奖更为重要的是，李安通过《卧虎藏龙》架起了一座桥，让相互隔膜的东西方文化在电影领域内开始了真正的交流。在此之前，内地的一些影片也在国外的电影节上获过奖项，那也的确是中国电影人的骄傲。可从题材内容上看，李安的这部电影不是迎合一些人的不良趣味，而是一个简单而又普遍的爱情故事，如果脱去武侠的外衣，它可能发生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人身上。这是一个平等交流的良好开端，也是华语电影进入西方的好开局。这样说，并不意味着《卧虎藏龙》十全十美，起码有很多看过该片的中国观众就对此片不以为然，他们并没有得到更深层次的满足。然而对于一部参展金球奖的影片来说，这已是相当不错的成绩。

　　理由四，换一种方法表现中国。李安的《卧虎藏龙》还让人想起另一部电影：贝鲁特维奇的《末代皇帝》。他们的相同之处在于找到了另一种解读中国文化的方法手段，不论是在形式，还是内容上，推翻了我们不动脑子就接受、习惯了的一些“真理”。这样说来，李安获奖既在情理之外，也在情理之中。满岩 文并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