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晚报：耀眼却并不灼人的人格光辉(组图)

　　本报记者 李丽

　　作为相声大师侯宝林的次子，侯耀文注定无法超越父亲的成就。因为他这一生，恰好伴随着相声从辉煌走向没落的过程。但是，侯耀文之所以值得人们尊敬和怀念，却正是因为即使相声在今天已经遭到那么多人———甚至他的同行们———的抛弃，他却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它的追求。在台上，他努力维持相声的尊严；在台下，他竭力维护相声界的团结———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很多接触过侯耀文的人都说，他不是一个张扬的人。的确，作为一个人民喜爱的著名相声演员，他留下的可供人们回忆的“故事”显得有点太少了。

　　但是，即使从一些零星的细节，依然能感受到侯耀文之所以成为侯耀文的那道耀眼却并不灼人的人格光辉。

　　●他这一生

　　侯耀文的一生并不复杂———他没有跳过槽，一直在中国铁路文工团工作，从一个普通的相声演员到副团长和艺术总监；他离过两次婚，但此外没有传出更多的绯闻。简单地说，他就是一个终身奋斗在相声行业并最终赔上了个人幸福的“螺丝钉”。

　　从艺：父亲曾经反对

　　因为受父亲的熏陶，侯耀文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说相声的天赋。没想到父亲侯宝林因为自己尝尽了当艺人的苦，不愿让孩子们走自己的老路。哥哥侯耀华(blog)听了父亲的话，进了化工厂，后来改行做了影视。侯耀文却当了个“不孝子”———1965年，已考上高中的他自作主张到铁路文工团报名，一试即中。

　　1984年秋天，在沈阳举行的全国相声大赛上，侯耀文得了表演、创作一等奖。第二年，他和父亲一起到美国去演出，观众反响极其热烈。“侯家有个老二，相声说得不错！”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他。侯耀文的相声路子跟父亲不同，他经常在自己创作的段子里扮演反面角色，而且能说能唱。后来，他还成了央视春晚的常客。虽然在艺术上依然无法超越父亲的成就，但是人们都公认，他走出了新时代相声的一条新路。《糖醋活鱼》、《财迷丈人》、《戏曲漫谈》、《见义勇为》、《京九演义》……这些段子至今脍炙人口。

　　生活：两段婚姻失败

　　因为把精力都放在了事业上，侯耀文的生活并不如意。他结过两次婚，第一任妻子刘彦是侯耀文在铁路文工团的同事，一位舞蹈演员。两人的感情早就不好，但因为父亲坚决反对儿子离婚，侯耀文一直到了1990年才结束了那段婚姻。第二任妻子是出身北电的演员袁茵，比他小足足20岁，在共同走过12年之后，两人最终还是于2004年和平分手。离婚的消息是哥哥侯耀华公布的，侯耀文始终没有公开解释过原因，只是在当年底做客某电视台访谈节目时，他才笼统地说了一句：“家庭和事业有时候不能兼顾。”事实上，因为侯家的家教和名望，侯耀文一直觉得自己的婚姻失败是个“污点”。

　　侯耀文对电视台的解释，其实并不是敷衍，因为他确实在相声上投入了太多的精力。尤其是1990年之后，在多种娱乐节目的冲击下，相声开始走下坡路。这种状况在1999年表现最甚———那一年的春节联欢晚会相声节目只有一个，而且还排在零时之后。面对相声的衰落，侯耀文却选择了孤独的坚守。当时很多人请他去演小品，他都拒绝了，他对哥哥侯耀华说：“相声是我们的家传，就是死，我也要守着相声的门户。”侯耀文天天在家研究相声新段，经常去天津拜访马三立，试图为相声找出活路。在他的倡议下，全国相声大赛诞生了———这个大赛的存在和发展，为几近穷途末路的相声输入了不少新鲜血液。

　　●他和“江湖”

　　相声界堪称是一个江湖。由于历史的原因，这个江湖的水很深，连马季也曾感叹：“我太爱这门艺术了，我太讨厌这支队伍了。”作为名门侯家的传人，侯耀文经常被推到这个江湖的风口浪尖。

　　关键词：郭德纲(blog)

　　2006年，郭德纲横空出世，他的师父正是侯耀文。媒体纷纷惊呼郭德纲的出现“拯救”了相声，相声界却传来了不同的声音———很多人批判郭德纲“离经叛道”，并非“正统”。尤其是相声演员汪洋(blog)因为郭德纲一段“汪洋老婆跟别人睡觉”的相声而跟郭德纲打起口水仗之后，对郭德纲红得太快的批评之声几乎成了主流。但侯耀文却始终力挺郭德纲，甚至将他收入了自己所在的中国铁路文工团说唱团———这样的举动在很多人眼中成了“护短”甚至“徇私”。对这些批评，侯耀文从来不生气。他一面教导徒弟在艺术上刻苦钻研，在做人上谦虚谨慎，一面一改自己的低调作风，在媒体上一遍遍地呼吁：“郭德纲还年轻，请大家多给他一些时间和空间吧。”

　　去年3月15日，侯耀文在铁路文工团的一次新闻发布会上公开宣布：“郭德纲拜我为师是有正式程序的，我是他惟一的师父。”这是侯耀文对郭德纲———这个备受争议的相声界新人一次倾尽全力的保护。

　　关键词：马季

　　马季是侯宝林生前最得意的弟子，但是，两人之间的过节也尽人皆知。在“文化大革命”中，侯宝林被打成了“反动艺术权威”，当时年轻的马季受造反派的离间威逼，也贴出了一张反侯宝林的大字报。但是，侯宝林生前从没说过马季的坏话，他总是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何况他对中国相声有贡献。”父亲的态度深刻地影响了侯耀文，他对马季始终非常尊敬。每次有人提起马季，侯耀文都会说：“他是我父亲最得意的学生，也是我最敬重的师兄。”据说当年马季在文革中甚至动手打了侯宝林，对此侯耀文每次都帮马季辩解：“没有的事！”

　　去年12月，马季突然逝世。侯耀文还专程赶去灵堂，对着马季的遗像三鞠躬。

　　关键词：领军人物

　　相声艺术走下坡路之后，队伍人心不稳，很多人都改了行。经常有记者为此采访侯耀文，希望他能“批判”两句。但侯耀文每次都只顾着自责：“都怪我没本事，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跟他的宽容共存的，却是侯耀文对原则的坚守。马季死后，很多人都说，相声界群龙无首了。这句话表达了人们对相声界现状的忧虑，某种程度上也是对马季地位的一种承认。但就在今年1月，侯耀文却在一次公开活动中说了一番让很多人惊愕的话：“从马三立、侯宝林等大师离开后，相声界本来就没有领军人物。”这显然是“得罪人”的话。而且，侯耀文接下来的话更得罪人：“现在根本不是群龙无首，而是鱼龙无首（暗指相声界鱼龙混杂）。”如何衡量“相声界的领军人物”，侯耀文抛出了五个标准：“第一，必须是相声艺术的表演权威；第二，不仅擅长表演还能独立创作优秀剧本；第三，还必须是相声理论家，能够著书立说；第四，必须是教育家，把相声艺术发扬光大，桃李满天下；最后必须是评论家，可以给争议问题指引正确的方向。”他说，目前的相声界还没有一个人能达到这五条标准。

　　●他的“非议”

　　侯耀文这一生很少“出格”，但除了离婚，还是有两件“八卦”被人津津乐道。其中一件，他为自己辩解过。对另外一件，他保持了沉默。

　　57岁割双眼皮

　　2005年，侯耀文突然作了割双眼皮的整形手术。很多人不理解，说他是“老来俏”、“赶时髦”。后来侯耀文解释：“父亲生前告诉我一句话，好演员在台上一定要让观众能看到你的眼睛。因为演员要靠眼神来表达内心活动，有时一个神态比语言更有力量。”他坦承，因为上了年纪，眼皮慢慢往下垂，以至有一次他在看自己的演出录像时，发现一笑之后眼睛都“没有”了。想到父亲生前说过的那句话，他下了在自己脸上动两刀的决心。道出原委后，感动了很多人。那一年侯耀文57岁，心里依然只有相声。

　　不回应谢东事件

　　歌手谢东近日因吸毒被拘。5月29日，王朔在自己的博客中爆料说，谢东其实是相声大师侯宝林的私生子，并怒斥侯家兄弟对惹上麻烦的弟弟谢东不理不睬的做法“不地道”，甚至对侯耀华说：“连你那文弟一起啐！”此后很多记者找倒侯耀文，他态度平静却不发一言。在漫天风雨中，性格向来比侯耀文火爆的侯耀华终于忍不住了：“谢东的父母都在，这让我们怎么说？！这事弄得，本来我们想关心都没法关心了！”而侯耀文至去世之日，依然顶着被媒体嘲笑为“装傻”的压力，没为自己和侯家作任何解释。魏辉 摄